宋玉章一个接一个,一口气竟然说了五六个,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傅冕把他往死里干,像是替那些被他抛弃的人一块復了仇。
这天晚上,傅冕同宋玉章有了新的交流话题。
宋玉章的情史。
宋玉章没说一句谎,傅冕听得出,也看得出,恼火的情绪在宋玉章这无所谓的态度中逐渐消解,宋玉章现在在他手上,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旧人们留在遗恨的长河中,而他反败为胜又将宋玉章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所以,他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后来,就遇上了你。」
傅冕单手撑起脸,曲着一条腿侧躺着看宋玉章,他饶有兴致地微笑道:「这是又要噁心我了。」
宋玉章顿了顿,「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
傅冕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捲起了宋玉章的头髮,随即斩钉截铁道:「我想听。」
宋玉章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那天我陪唐槿来傅家做客,你躲在竹林里,我其实看见了你,你穿了一件明蓝色的褂子,很少有男人会穿那么鲜亮的颜色,而且还穿得那么好看。」
傅冕很专注地听着,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啊,」宋玉章吸了口气,脸上也笑起来,「我就想,这么好看的少爷,不弄到手玩一下可惜了。」
傅冕闻言轻拍了拍宋玉章的脸颊,「坏东西。」
宋玉章笑容闪动,「的确,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冕低下头嗅了宋玉章身上的味道,「明天我让你见一次那戏子。」
宋玉章伸手抚了下傅冕的后颈,「我这么坏,你怎么又肯对我好了?」
傅冕抬起脸,对着宋玉章笑道:「我爱你嘛。」
宋玉章道:「那你可真是个贱货。」
傅冕面色扭曲了一下,宋玉章却忽然抱紧了他。
「你可以再给我一枪,」宋玉章轻声道,「但是那时我的确是真的爱你。」
傅冕沉默许久,低头在宋玉章肩膀上亲了一下,他柔声道:「竹青,下次说谎的时候看着我,说服力会强一些。」
宋玉章轻嘆了口气,他抬起了一条腿搭在傅冕的身上,又拉了傅冕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别说了,睡觉吧,你真是快把我干死了。」
「这听上去倒像句真话。」
傅冕抱了他一会儿,鬆开了手起身,他半坐在床上对宋玉章笑道:「我不能同你过夜,」手指尖颳了下宋玉章的鼻樑,他含笑道:「我怕半夜醒了,忍不住把你掐死。」
宋玉章的葬礼很隆重。
葬礼经由孟庭静一手操办,什么都是按照最好的来,他同宋玉章的关係在海洲这些外人看来一直都是个谜,这回他对宋玉章的葬礼如此大包大揽地上心,众人议论中也承认两人的确是至交好友。
孟庭静心中波澜不惊,倒不觉得晦气,就当是给宋玉章冲一衝。
他要做给海洲所有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宋玉章死了的事实。
不知名姓的尸首埋在了宋家的祖坟一带,宋家祖坟是一块风水宝地,谁该埋在哪都是早定好了的。反正宋玉章也不是真宋家人,占了地就占了地,孟庭静不管,转身就下山。
「孟老闆,」沈成铎上来同他打了个招呼,「节哀啊。」
孟庭静冷着脸没理他。
沈成铎做的生意叫他看不上,就算宋玉章肯敷衍笼络沈成铎,他该看不上,还是看不上。
沈成铎倒是不介意孟庭静的态度,只长吁短嘆道:「哎,宋主席这么好的一个人,英年早逝,真是太可惜了。」
孟庭静顺着石阶往下走,「生死有命。」
沈成铎跟他一齐下山,始终也是没说上两句话,没滋没味地咂了下嘴,沈成铎坐进了车内,对着车窗外呸了一口,「什么东西。」
山下,柳传宗正在车前等人,这几天孟庭静忙前忙后,柳传宗一直没机会同孟庭静说上话。
孟庭静招呼他上车说话。
「柳初呢?」柳传宗直奔主题。
孟庭静道:「不见了。」
柳传宗顿了顿,「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现场没有他的尸体。」
过了许久,柳传宗缓缓道:「所以他有可能还活着,是吗?」
孟庭静望了窗外高耸的山峦,他道:「我不知道。」
柳传宗下了车。
孟庭静在车内注视了柳传宗的背影,他现在怀疑所有人,跟宋玉章关係越近的人,他越是怀疑。
业阳那边又重新陷入了苦战,孟庭静很想将消息传递到聂饮冰那,聂饮冰多少手里也有一个师的人马了,总能帮上忙,可孟庭静转念一想,那毕竟不是私兵,聂饮冰未必真能调动这些人马去找寻宋玉章。
现在,敌在暗,他在明,这样兴师动众的也不好。
宋玉章的死讯登了出去,他现在也算是半个人隐没在暗处,能和对方有所较量了。
傅冕没有食言,果真带宋玉章去见了小凤仙。
小凤仙也得到了医治,看上去要比先前稍稍没那么瘦得可怕了。
傅冕背着手道:「我想了想,他其实同我一样,也都是被你蒙骗了,其实他并不知道你跟他都是差不多的下九流,他当你是宋五爷,宋五爷,这叫法真有意思,」傅冕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随即道:「他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