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又这样睡过去了。
不知道将他认成了哪个。
宋玄想抽出手来,却不想那姬云羲迷糊中怎么也不肯鬆手,只低声地念叨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半宿,姬云羲的呼吸才逐渐变得绵长,想是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宋玄再醒来,便见自己的头正靠着姬云羲的,两人如同取暖似的相互依偎着,他一动,便惊醒了身侧的人。
姬云羲见两人的情境一愣,忍不住漏了几声咳嗽。
宋玄的手被攥了一宿,如今见姬云羲醒了,才不动声色的抽回来。
姬云羲垂眸瞧了瞧自己的手,轻声说:「宋玄,多谢。」
宋玄闻言微微一嘆,他虽靠着察言观色,知道了姬云羲体弱多病。
可他这是头一回见到姬云羲发病,竟是这样凶险的情形。若不是碰巧同他关在了一处,昨夜姬云羲便已经一命归西了。
只怕再这样关下去姬云羲真要死在着柴房里头了。
宋玄莫名生出了些怜悯和歉疚来。
虽然他也不过弱冠之年,可终归对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自己却几次诓骗。先前为做姿态,态度也不甚客气,好像是有些不地道。
宋玄有意缓和关係,便左右环顾、拾掇了一下地上的稻草,堆出一个软塌来,对姬云羲道:「公子……挪挪位?在墙边怕睡着腰疼。」
姬云羲的声音似乎永远都四平八稳:「我小腿上有伤,站起不来。」
宋玄这才晓得,姬云羲衣摆上的斑斑血迹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柴房里头只有两个人,还是因为他那点歉疚的心思,宋玄竟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要不……我帮您?」
姬云羲点了点头。
宋玄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只诓过病人,从未服侍过病人,哪里晓得要怎么做,低头间姬云羲向他伸出手,只把心一横,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姬云羲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他本意只是想要宋玄扶他一把,却不想宋玄竟然莽撞至此。
只是宋玄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正眼睛衝着棚顶呢。
宋玄轻手轻脚地将姬云羲放在了那一堆稻草上,又问:「公子身上带伤药了么?」
姬云羲没答话。
宋玄从箱笼里又翻出一瓶药来:「这是外伤止血用的,公子或许用得上。」他不晓得姬云羲受的什么伤,只见那衣袍一角的斑斑血迹,猜他是外伤。
也得亏那群山匪只当他是个穷书生,没有搜他的箱笼。
他这箱笼里除了银两,还有他走江湖常备的傢伙物什,断不能让人收缴了去。
姬云羲定定地瞧着那伤药,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宋玄见他如此,心里便清楚,只怕这孩子还是在防着自己。
他拿着药走上前两步,见那姬云羲还想后退,便干脆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何必多管閒事?」姬云羲忍不住想要后退,宋玄却懒得陪他弯弯绕绕,他一口咬开那瓶盖,竟对着自己的嘴,仰头洒了半瓶子。
「这药若是有毒,我给公子殉葬。」
这伤药本是外敷的,宋玄硬吃了一些想也不碍事,只是苦的难受,难免让他语气冷了些。
姬云溪盯着他嘴角残余白色的药粉,一时语塞,终究是没说什么。
宋玄掀开姬云溪的下摆,发现他小腿处竟有一处极深的刀伤,碎衣料与与血肉混在一起结了痂,如今被扯裂了,更是汩汩地往外淌血,染了宋玄一手的红色,瞧着可怖的很。
宋玄未想到这伤会这样严重,忍不住嘴碎了一句:「你就死撑吧,也不怕烂腿生蛆。。」
姬云溪轻咳了一声,声音虚弱:「若是先生,要腿还是要命?」
宋玄瞪他一眼,却看见这孩子分明出了冷汗,还要强挤出笑意做镇定,那原本到嘴边想挤兑回去的话,就也说不出口了。
柴房里还有半桶饮用的清水,他取来将刀口表面洗干净,又撒上药粉,简单的包扎好,再次将人给抱回了角落。
「多谢。」清洗伤口那回,姬云羲就疼的没了笑脸,如今更是连道谢都有气无力。
「您少防狼似的防着我,就是最大的谢意了。」宋玄嘴边叼着根稻草,坐在姬云羲旁边嘆气。
第6章 师爷
两人经了这一出,气氛倒稍有缓和,只是毕竟身陷囹圄,似乎也生不出相互攀谈的兴致来。
到了晌午,宋玄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忍不住躺着唉声嘆气:「我不怕这群山匪来处置我,只怕自己先饿成了人干。」
话音刚落,就听见柴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宋玄便知道有人给他们送饭食来了。
外头那山匪边走还边哼着歌,宋玄细一听,唱的竟还是自己听过的艷曲儿:「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姬云羲听得尴尬,撇过头去不肯做声。
那山匪不觉得自己哼的曲儿又什么不妥,推开门来接着哼:「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
姬云羲又咳嗽了一声。
宋玄却忽的笑起来,接着那人的上茬跟着唱:「……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
那山匪听他动静一愣,接着便挂上了一脸痞笑:「好你个酸书生,面上看着痴傻,竟也不是个老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