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反倒来了兴致,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身体微微前倾:「那依姑娘之见,这剃人头髮的,究竟是人是鬼呢?」
「这……这我怎么知道?」温朝颜愣了愣,神色出现了片刻的迟滞,瞬间恢復了正常。
宋玄笑了笑:「我猜,无论是人是鬼,只怕都并非凶恶之辈。」
温朝颜问:「先生何以见得?」
「既然能在室内来去自如,却只割人头髮,不伤人性命,这哪是恶鬼能做出来的事?」宋玄慢悠悠的说。「想来是另有什么原因。」
「或是泄愤、或是玩笑……」
「若是诅咒呢?」温朝颜问。
「那还不如直接割了脑袋来的快些。」宋玄盯着温朝颜的双眼。「至于究竟有什么原因,就只能捉到那作祟之人,问个明白了。」
温朝颜一时失神,竟没有意识到,宋玄言词中说的已经是「作祟之人」,似乎早已认定了是人在装神弄鬼。
正在这时,前头传来了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不知国师驾临,有失候迓。」
温朝辞一身官服,缓步而来,在宋玄面前行了一礼。神色不卑不亢,礼仪规矩一丝不错,的确堪为京中行止的典范,也担得起陆其裳对他的夸讚。
宋玄此时更不会跟他为难,只笑着说:「是我自己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过来,正巧与令妹撞上。」
温朝辞瞧了瞧二人,看着温朝颜的神色带了几分不赞同:「朝颜,你理应迴避才是。」
温朝颜似是有心事,也不与他分辩,只衝宋玄点了点头、离去了。
宋玄目送着温朝颜离去,口中却对温朝辞笑道:「大人未免太古板了些。」
如今虽有男女大防,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温朝颜又带着帷帽,也算不得逾矩。
温朝辞并不与他分辩,只对着他笑了笑:「上次多亏先生替舍妹解围,当时有些糊涂,没来得及道谢,如今理应补上。」
说着,竟是一揖到地,瞧着那动作,也是真心诚意的感谢。
宋玄一边推辞,心中却也顿生疑窦,这温朝辞看来对她的妹妹也算是真心诚意的关心,怎么会由着温朝颜与那样的混蛋订婚呢?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只疑惑了一瞬,心思很快便转到正事上头去了。
「大人知晓,我如今正负责京中的一桩怪事,如今正是想要查阅相关案卷的。」宋玄从怀中摸出一块龙佩来,这也是姬云羲落在摘星阁的,他便随手捞过来用了。
左右姬云羲也不甚在意这些小事。
温朝辞见了,便恭恭敬敬地答应,捧着卷宗前来,对多年前的事情更是有问必答。
宋玄原本是衝着温朝辞来的,可如今不知怎的, 他对温朝辞竟失了兴趣。
或许是因为宋玄的特异能力,他对于旁人秘密和心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他依稀有一种预感,方才与他谈笑的温朝颜,或许才是身怀秘密的那个人。
第41章 首领
「这么说,这些被剃了头髮的官员之间毫无干係?」
宋玄皱着眉翻了两页文书,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探究。
「既不是某一党系,也并非同门同乡,官位高低不一,也有外放刚回来的——」方秋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有几个连官员也算不上,倒是勋贵子弟。」
他索性将文书一推,连声叫嚷:「不查了、不查了,我一个做生意的,放着一个时辰几十万白银的流水不管,倒来陪你做起捕快来了。」
宋玄见他罢工,也不生气:「不查了?」
「不查了。」方秋棠气势十足。
「那季硝再堵到你家门口去,我也不管了。」
宋玄的威胁十分见效,方秋棠转头就挂上那狐狸似的笑脸,在他身边捏肩捶腿的谄媚:「宋国师、好哥哥、我说笑的,不就是查点旧事嘛,我方某人是义不容辞的。」
宋玄笑着睨了他一眼,却忽得灵光一闪:「你不如给我瞧瞧,这些人都跟京兆尹有什么关係。」
方秋棠给他捏肩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便有些难了,都是好些时候之前的案子了,明面上都跟京兆尹没什么关係。这细节上的问题一个个查,那就不是这些破纸上能记着的了——」
宋玄闻言,微微锁起眉来。
「再者说了,这跟一个京兆尹能有什么关係。」方秋棠懒洋洋地说。「我借那温朝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包庇什么。」
「我不晓得,只是心里有些在意。」宋玄道,却忍不住道。「这城里可有打听消息的人物?」
方秋棠怪异地瞧了他一眼:「有是有,但你如今堂堂的国师大人……」
宋玄嘿嘿一笑:「那又如何?左右也没人认得我。」
他宋玄土生土长这么些年,都是市井里打混出来的本事,没道理做了国师,反倒把这些本事给忘了。
「你接着查,我去打探打探。」
八门中人,也有贩售消息为生的,与宋玄同属巾门,俗称「包打听」。
有些地方的包打听,无非就是知道哪里好吃、哪里好玩。而有些包打听,则是手眼通天、神乎其神。
盛京的包打听,显然是后者。
那包打听在盛京白胡同边上摆摊儿,明面上是个代写家信的,实际上却是个奇特的人物。
宋玄问清了地点,披了一身麻衣、提了二两黄酒,就晃晃悠悠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