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这一点头,大抵就点出了未来大尧贪官恶吏的一个噩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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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对花将军,一直很是敬仰,想当年将军在南疆,曾与下官有过一面之缘……」
花无穷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男子,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呵欠。
她得忍住,她这怎么也算是奉旨相亲,总不能敷衍了事。
不是她不给面子,她实在是不擅长跟这些文绉绉的人打交道,无论是四方城的老闆娘,还是南疆的花将军,都是一个粗鲁的姑娘。
其实她也是佩服这位仁兄的,她在南疆打仗弄得皮糙肉厚,连自己都不待见自己,这位仁兄竟也能瞧着她两眼放光。
再仔细一看,那压根就不是对女子的倾慕,而是对偶像的敬仰。
大约就是杜甫对李白、李白对孟夫子那种发自内心、彻彻底底的爱戴敬仰——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也不知道姬云羲是按什么标准给她找的,才能找到一群这样的人,轮换着与她见面。
上回有个公子见了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还非要她在扇子上给他题字——就她那一手破字,还是当初跟主上学的。
面对这样的人,她也只能强挤一张笑脸出来,总不好戳破他们那份纯洁的幻想。
果然封赏不是那么好拿的。
花无穷正在出神,忽得听见外头一阵喧闹,紧接着便见姬云旗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铁青着一张脸。
对面的文官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他唬了一跳。
「无穷,」他沉声道。「我有事找你。」
花无穷点了点头,衝着对面的人一礼:「抱歉,公务在身,来日再聚。」
那文官也很识趣,一脸的敬仰:「将军事务繁忙,下官明白。」
说着果真行了礼,没有半丝邪念地下去了。
便只剩下花无穷一个,一脸茫然地瞧着他:「主上有什么吩咐。」
姬云旗瞧着,真是越发的堵心。
「你……谁让你来的!」他憋了半晌,才蹦出一句。
「圣上的旨意,」花无穷满心疑惑,不知道主上的记忆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您忘了?」
「我没忘!」姬云旗一甩袖子。「他让你来,你就来?那混帐就是故意整我的,你也随着他!」
花无穷一愣,没弄明白两者之间的关係。
姬云旗看着她的蠢模样,就忍不住皱着眉头:「他若是真给你赐婚,你难道还真嫁不成?」
花无穷踌躇了一下,低着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属下也到了岁数……」
姬云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花无穷这个傻子,可能对自己,当真没有旁的意思。
他不知道是难受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
「你就没有心上人?」他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发出来的。
「心上人?」花无穷想起花下楼姑娘们再三教导的话。
什么心上人,都是狗屁,能让姑娘们高兴的,才是好人。谁若是有心上人,就变成了疯子、傻子,连自己都能给卖了。
那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拍着她的肩谆谆教诲:老闆,你这样傻,可千万别让男人给骗了。
她深以为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属下一心追随主上,绝无二心。」
这姑娘真是满心满眼的坚定忠诚,没有半分的作伪。
姬云旗心里发苦,脑仁里嗡嗡直叫。
如果现在给他个机会,他一定要给十年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谁让他把这姑娘当男人使唤,一心要训一个忠仆出来的?
如今报应就来了。
她对他的心思,真是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腔忠诚了。
什么懵懂荡漾的春心,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了。
「你……嫁给谁都一样?」姬云旗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
花无穷微微一愣。
她明白了自家主上的意思:他想干预她的婚事。
她的面色一沉。
姬云旗嘴角刚刚翘起,只见她正正经经地垂首行礼:「无穷愿听凭主上安排,绝无二话。」
姬云旗脸色迅速地黑了,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嘆了一口气。
「你……我怎么就捡了你这么一个傻子?」
花无穷一脸困惑:她也没做什么蠢事,主上怎么这样生气。
姬云旗瞧了她半晌,冲她招了招手。
花无穷颠颠地凑了过去,却冷不防被揪住了衣襟。
他与她的距离极近,姬云旗呼出的热气,扑在了她的脸上,竟让她有些心慌。
主上的表情她很熟悉。
是那种恼羞成怒,憋了一肚子坏水准备谋划时的冷笑。
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了。花无穷在心底给那个倒霉蛋默默上了一炷香。
「嫁谁都一样……是吧?」姬云旗的声音很冷,却又带着隐约的柔软。
「那就嫁给我。」
「是……啊?」
「嫁给我。」姬云旗眯起了眼睛。
他认栽了。
就算这傻子不动心,就算会让他那个倒霉弟弟得意,他也认栽了。
好在这傻子眼里也没有别人,假以时日,他总有办法把她攥到自己的手心里去的。
花无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主上……您开玩笑呢吧?」
姬云旗眼角弯起,皮笑肉不笑:「我没有开玩笑,你继续做将军,做女侯,做王妃,都随你,还有什么要求,趁早说了,明天我就去宫里请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