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相互连接的线

缩小我跑步的步幅。

“如果到现在还没有人接,表明这家没有人……既然没人在家,为什么还要继续往这里打电话呢?希望达到什么目的呢?也许这家住着一个聋子,希望不停地打电话好让他听见?也许这家住着一位瘫痪病人,需要给他很长时间,他才能移动到电话机旁……也许那里住的人想自杀,只要电话铃声不断,便有希望阻止他采取那个极端行动……”我想,也许我应该做点好事,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个聋子,帮助这个瘫痪病人,帮助这个想自杀的人……。同时,根据我头脑中的荒谬逻辑,也许只有采取这个办法才能弄清楚是否人家打电话在寻找我……

我跑过去推开栅栏门,进入小花园,围着房子跑,察看一下房后,察看一下车库和工具房,察看一下狗窝。这里好像空空荡荡,人迹全无。从房后开着的小窗户里可以看见屋内乱七八糟,桌子上的电话铃继续在响。百叶窗随风摇晃,玻璃窗与旧窗帘缠绕在一起。

我已经围着房屋跑了三圈,现在还继续做跑步动作:大力挥臂、高高抬起脚后跟,随着奔跑节奏呼吸,好让人看清我进入这家院子并非是小偷。如果这时我被人抓住,那便很难说清楚我是听见电话铃响而进来的。有只狗叫起来了,不是这家的狗,是另一家的狗,这里看不见;但在我的头脑里这时“狗叫”这个信号比起“电话铃响”这个信号来要强许多倍,足以使我冲破那束缚我的圆周运动,跑出院子并沿着道路两旁的树木往前跑,把渐渐变得微弱的电话铃声抛在身后。

我一直跑到没有住房的地方,停在一块草地上喘息。我一边做曲体与弯腰运动,一边按摩腿上的肌肉,以免肌肉着凉。我一看时间,已经晚了,得往回跑了,如果我不愿让学生们等我。不能让人家议论我该上课的时候还在森林里跑步……我迅速跑上归途,什么也不再想,也许不知不觉地就会越过那幢房子,因为它与其他房子完全一样,区别它的惟一地方是那里的电话铃还在响,这不大可能了吧……

我一边往山下跑,一边玩味这个想法。我越这么想,越觉得又听见那铃声了,而且听得越来越清楚。喏,我又看见那幢房子了,那电话铃还在响。我跑进花园,跑向屋后那个窗户,伸手摘下听筒,气喘吁吁地说道:“这里没有……”听筒里的声音有点不耐烦地,稍微有点不耐烦地(因为那个声音中最使我惊讶的是它那冷静的语气)说道:

“注意听着,玛乔里在这里,很快就会醒来。她被捆着,逃不了。记下这个地址:希尔赛德·德雷维街,一百一十五号。如果你来把她接走,那很好;否则,这里地下室里有一桶煤油和一个定时器,半个小时之后这幢房子将会变成一片火海。”

“可我不是……”我插话道。

电话已经挂上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当然,我可以用这个电话机叫警察,叫消防队,可我怎么说呢?怎么解释我……我怎么能进入这幢与我毫不相干的房子中来呢?我又开始跑步,围着房屋跑圈,再跑到大路上来。

我为这个玛乔里感到遗憾。但是,她身陷这种灾难,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牵连;如果我去救她,谁也不会相信我不认识她,反而会爆发一场丑闻;我是个大学教师,是作为客座教授来这里工作的,两所大学的声誉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当然,事关人命时这些考虑都应该放到次要位置……我放慢步伐。我也可以进入这些楼房中的任何一家,借用一下电话报告警察,首先明确声明我不认识这位玛乔里,也不认识任何叫玛乔里的人……

凭良心说,这所大学里有位女学生叫玛乔里,玛乔里·斯塔布斯。她在听我的课的女生中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可以说我很喜欢这个姑娘。遗憾的是那次她找我借书,我邀请她上我家里来,出现了一种令人难堪的局面。我不该邀请她上家来,因为我开始讲课没几天,这里还不知道我的品行,她可能误解我的意图,于是产生了一场误会,一场令人不快的误会。我现在还难以忘怀她望着我嘲笑的那副样子,我呢,嘟嘟嚷嚷不知对她讲什么才好,其他女学生也都面带嘲笑地望着我……

现在我不想让玛乔里这个名字在我内心唤起的不快阻挠我援救另一个有生命危险的玛乔里……只要不是那个码乔里……只要那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有帮势力很大的暴徒盯着我,知道我每天早晨去这条路上练跑步,也许他们在这个山丘上有个观察站,用望远镜跟踪我,当我跑近那幢无人居住的房子时,便打电话找我;他们找的正是我,因为他们知道那天在我家里我在玛乔里面前出了丑,要对我进行讹诈……

我跑着步,不知不觉跑到校园门口了,身上还穿着运动服,脚上还穿着运动鞋,我没有回去换衣服、取书本,现在怎么办呢?我继续在校园内跑步,迎着那些三三两两穿过草地的女学生跑过去。她们都是我的学生,正准备去听我的课。她们仍旧面带嘲笑地望着我,令我难以忍受。

我一边做着跑步动作,一边叫住洛娜·克利福德问道:“斯塔布斯在吗?”

克利福德眨眨眼说道:“您是问玛乔里吗?已经有两天不见她的面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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