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怕我说得句句属实,他们也很少相信我,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就更别提了,他们会相信才怪。
我的妹妹正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后花园玩。一看见我,她怒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说:“你讨厌死了,等爸妈回来,我要到他们面前告你的状!”
“什么?”
“明知故问。我知道是你干的。”
“什么是我干的?”
“躲在灌木丛里,冲我还有我的伙伴扔钱币,太讨厌了!”
“不是我。”
“你弄疼我们了。”
她回到伙伴们身边,一同愤恨地瞪着我。我的喉咙阵阵刺痛,如撕裂一般。
我沿着车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只是不想再待在家里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莱蒂·赫姆斯托克站在车道尽头的栗树下,看上去仿佛已经等了一百年,而且还能再等上一百年。阳光透过栗树嫩绿的叶子,将她的一袭白裙点缀上缕缕绿意。
我向她打招呼:“嗨。”
她说:“你做噩梦了,是不是?”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银先令给她看。“我醒来时,它卡在我的喉咙里,可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进去的。如果是被人塞进去的,我肯定会中途惊醒,可我一醒来,它就在我的喉咙里了。”
“没错。”
“我的妹妹还说我躲在灌木丛里冲她们扔钱币,可我没有。”
“对,你的确没有。”
“莱蒂,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不过是有人想给大家送钱而已,但搞砸了,不慎惊动了这一带本该沉睡的东西,情况不太妙。”听莱蒂的语气,她说的仿佛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和死了的猫眼石矿工有关系?”
“有点关系。”
“是他干的?”
莱蒂摇摇头,然后说:“你吃过早饭了吗?”
我摇摇头。
“那么跟我来吧。”
我们一同走在车道上,沿路有几栋零星散布的农舍,莱蒂指着其中一户对我说:“那栋房子里住着个男人,他梦见自己被卖掉,全身上下都变成了钱。现在,他开始在照镜子时会看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他自己,但有手指从他的眼眶里戳出来,嘴巴里也有东西伸出来,像是螃蟹腿。”
我想象螃蟹腿从嘴里探出来的镜中人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我的喉咙里有钱币?”
“因为他想给大家送钱。”
“猫眼石矿工?死在车里的那个?”
“嗯,算是吧,这事由他而起,就像有个人点燃了烟花的引线。他的死不过是划着了火硝纸,而眼下四处作乱的另有人在。”
莱蒂用脏兮兮的手揉了揉长满雀斑的鼻子。
“那栋房子里有个女人疯了。”莱蒂指着另一户人家对我说,而我完全没有质疑她。“她在床垫里藏了钱。现在她从早到晚就守在床上,生怕有人来偷。”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耸了耸肩:“等你再大一些,你自然就会知道。”
我踢了一块石头:“你说的‘再大一些’,指的是‘再过很久’吗?”
莱蒂点点头。
“你到底多大?”
“十一岁。”
我思索片刻,问:“你十一岁多久了?”
她笑而不语。
我们路过葛缕子农场,有两个农民正在这片农场里对骂,日后我会知道他们是凯丽·安德斯的父母。见到我们,他们停止争吵。
转过一个弯,出了凯丽父母的视线范围后,莱蒂说:“那两个可怜人哪。”
“为什么说他们可怜?”
“因为他们一直为钱所困。今天早晨,这个男人梦见妻子……梦见她为了挣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醒来后,他就翻开妻子的手袋,发现了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妻子说她不知道这些钱从何而来,可男人不信,他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
“所有争吵,所有噩梦,都和钱有关,是吧?”
“不好说。”莱蒂说这话时就像个大人,让我心生惧意。
她接着说:“无论发生什么,总有办法解决。”在看到我脸上担忧乃至恐惧的表情后,她补了一句:“在吃了煎饼之后。”
莱蒂亲手制作起了煎饼。她用一个大煎锅在厨房的炉火上煎出一叠像纸一样薄的煎饼,挤上柠檬汁,往每一片中间啪嗒一下舀上一勺李子酱,再把煎饼像雪茄一样紧紧卷起来。做出够吃的量后,我俩坐到餐桌边,狼吞虎咽,把所有煎饼一扫而空。
厨房里有个壁炉,昨日的炭灰仍闷在里头阴燃。我觉得厨房是个温和友好的地方。
我对莱蒂说:“我有点怕。”
莱蒂对我莞尔一笑:“你一定平安无事,我保证。我就一点也不怕。”
我依然心有余悸:“实在太吓人了。”
“我向你保证,”莱蒂说,“我不会让你受伤。”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