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接下去说了些什么便再也没听见。
秋姜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过强烈的光线让她悠悠苏醒。
秋姜不敢睁眼,因为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炙烈的光,此刻睁开只会是自毁双目。
在黑暗的世界里,感官逐渐清晰。
首先清醒的是大脑,然后是听觉。
她听见有两个人在对话。一男一女,男人是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则是初闻。
女人道:“我不相信她!我不能冒险!”
“但我们无权定她的罪,要带回去交夫人处置。”
女人冷笑:“谁不知道夫人最偏爱她?!而且夫人说什么闭关,一闭好几年,根本见不着面!没准都已经死了,否则出那么大的事她早该露面了!”
“不得对夫人无礼。”
“哼,你们这帮愚忠!总之我不管,我要为小五报仇!”
秋姜感觉到一样冰凉的硬物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没有动。
很快,硬物消失了,大概是被男子拦回去了。
“在璧国,我身份最高,你得听我的。我说,带七儿回去。”
女人咬牙切齿道:“好,算你狠!我让你带她走,但只要你一出璧国,我就杀了她!”
男子冷冷道:“你杀她,我就杀你。你可以试试看。”
“你!”女子跺脚,然后是狠狠踢门的声音,再然后,门被重重甩上,几乎连地面都在震,最后,脚步声远去。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男子终于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秋姜回答:“我是醒了,但不敢睁眼。我不想变成瞎子。”
男子一笑,紧跟着,光感撤离。
秋姜这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男子道:“几个窗几扇门?”
秋姜身处的乃是一个特别空旷的屋子,三面都是窗,总计有十二扇之多,而门则有两扇,是个璧国标准的花厅建筑。
但秋姜只扫了一眼,便道:“没有。没有窗也没有门。因为全是封死的。”
“那刚才的姑娘怎么走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摔门而出,但我知道,她是从上面飞走的。”
秋姜指了指屋顶。
屋顶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
“一般在光线明亮的屋子里,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头顶上方。你的视线刚才并没有抬起来,又是如何知道上面的洞才是真正的门?”
“因为风。”
几乎感应不到的气流,从头顶的洞落下来,再被肌肤敏锐的感知。而这种感知,往往比眼睛和鼻子,更可靠。
男子开始鼓掌,笑声铜锣般刺耳:“不愧是七儿。”
还是花白的头髮、微驼的背和年轻的脸,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魅力,尤其是他笑起来时,脸上皱起沧桑的纹路,眼睛却扑闪扑闪,显得天真又单纯。
“七儿,他们都说你失忆了。”
秋姜的心,格了一下。
“如果你失忆的话,恐怕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了。我不能带一个危险人物回组织,你知道的。”
秋姜没有做声。
“那么,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秋姜静静地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我数三下,如果你不回答,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男子说着,将长长的竹筒伸过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三……”
秋姜看着他扑闪扑闪的、宛如孩子般的眼瞳。
“二。”
秋姜看着他消瘦的、黝黑的手指。
“唔……还不说?那隻好……得罪了。”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竹筒刺了过来。
秋姜没有动。
呲呲几声,她身上原本捆得死死的牛皮绳索断了。
青漆竹筒带着优美的弧度,旋转着回到男子手中。男子顺势站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以竹筒点地蹒跚地往门那边走。
“接下去我要带你回如意门。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会杀你;而有些人,会帮你。”
“谁要杀我?”
“那些认为你背叛了组织的人。”
“那谁要帮我?”
男子咯咯一笑:“比如说——我。”
他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还是那个难听的声音,而等到说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就变了,变得有点脆又有点腻,还有那么一点点猥琐。
这是非常特别的一个声音。
也是秋姜很熟悉的一个声音。
秋姜的脸色顿时变了。
“颐……非?”
男子回身,冲她眨了眨眼睛。
秋姜大惊——真的是他?!!她的手脚已得自由,当即飞身过去近距离观察。
易容之术,一直以神秘闻名于世,但事实上,一个人并不能真正地易容成另一个人,人皮面具什么的都是传说夸大,不过,想要看起来比较相像,却是可以藉助化妆和道具实现的。
此刻的颐非,粘粗了眉毛,涂黄了脸,加厚了嘴唇,仅是在五官上做了些许调整,便看起来跟原来有了很大的不同。再加上他换了衣服,驼着背,总是低头,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这个有着垂死老头般佝偻身形的人,就是风华正茂的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