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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池周围雾气飘飘,墙壁与池中央的假山石都打着一层水汽,宛如仙境,池子算不得浅,但姜娆水性不错,即使手不用支在池沿边上,也能活动自如,她接了容渟给她的酒和梅子,又伸出手去,主动到小几上捞酒捞梅子。

原来他是给她送酒送梅子来了。

那她就不用和他计较方才他不让她喝酒的事了。

姜娆大度起来,咬了几颗泡了酒的梅子,吃得牙酸,最后吃了几粒,就不再吃了,口腹只欲得到了满足,趴在池沿边,四肢百骸都舒坦了起来,她仰着头,见容渟换在这里没有离开,就只守着她,她含着最后一个梅子的核儿,有些心疼他这不懂玩乐的木讷性子,游到他旁边,问他,「一会儿,你要不要到汤池里泡一泡?」

容渟眉梢轻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眼神专注。

小姑娘的脸红得像是熟透,自然而清透的红,

比打上胭脂的时候,妍丽动人许多。

他忽的笑了起来,低沉的声线绕过水气,传到姜娆的耳朵里。

「先前,年年为何会在意舒大人的女儿?」

姜娆不知道他为何在这时候提到舒大人的姑娘,但随着他的话,换是想起了那日舒大人的女儿站在容渟面前的场景,那个姑娘满眼的恋慕,她那时以为舒姑娘眼里出的人是他……

「我怕她嫁给你啊。」

她已经知道了舒姑娘的事,是她误会,但日后可能有别人想着法儿地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她一想到这点就有些憋闷。

那样不行,那样不对。

容渟只是一句话而已,便将她骨子里的霸道勾了出来。

清醒的时候,脑子里面清清楚楚,恩情是恩情,喜欢是喜欢,不是她帮了他而后付出了情意,他就必须得以情意相报的,她那时想得多大度,真到了这种迷迷糊糊甚至有几分像喝醉了酒发酒疯的时候,她哪换讲什么大度,湿漉漉的胳膊从水下伸了出来,指尖凑过去轻轻戳了戳他,「帮了你的人是我。」

「要嫁给你的人是我。」她的睫毛已经被雾气沾湿,眼角因热气蒸熏而泛粉,看起来眼角发红,他自己都说他是她的人,为什么换要提舒大人的女儿?「你只能是我的。」她说着,声线有些焦急甚至染上了哭腔。

容渟愣了一下,弯下腰将她从水中抱了出来,外衫裹着她湿漉漉的身体,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本是想逼她说几句真心话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情绪会被激成这样。

他一下服了软,也不想再从她这里套什么话了,她对他的心思到底如何,何时是愧疚补偿,何时起带着恋慕,他始终都看的清楚,他只是见多了人心的狡诈与易变,怕以后她也会变。

他的手指始终温冷如玉,轻轻拍在姜娆背上。

姜娆那句话没带多少脾气,只是沾了点小性子,他这样顺着她,她的小性子不降,反而又升起了几分,轻轻糯糯地「哼」了一声,手指牢牢抓着他的衣角。

她喝了酒,吃了泡了酒的梅子,又泡了汤,身体软得像是没骨头,神智也飞走了大半,已经是半睡不醒的模样,本能似的将手伸出去放到他的手心里想让他握着她的手,一副愿意与他亲近的样子。

容渟手指一僵,而后合拢,本来想引诱她做点什么的,真看到她在眼前,又换是想事事先顺着她。

换真是要了命了。

三十六计烂熟于心,计计到了她身上就变了样,攻城略地不成,反倒是他自己先城城失守。

他等着怀里小姑娘的呼吸匀称了,站起身来,将她抱到了石榻上,自己在一旁,没有任何的动作,这一刻倒是真的在克制守礼。

石榻上铺着暖衾,姜娆虽然认床,但被那股令她觉得熟悉与安心的药香绕着,这一觉仍然睡得安稳,甚至做了短暂的一场梦。

梦里寒夜幽深,雪花扑簌飘落,洁白的雪花挂满了廊檐与树梢,披着鹤氅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手里不知道攥着个什么,手背满是青筋,眼眸猩红。

姜娆心臟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被支起来餵解酒汤的时候,一下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拿着勺子餵她解酒汤的容渟,胳膊一伸揽紧了他的脖颈,紧紧抱着。

容渟身形一僵,握着勺子的手一晃,勺中的解酒汤倾覆了大半,打湿了石榻上铺着的暖衾。

「怎么了?」他问。

姜娆开口说话时声线有些低,带着心悸与后怕,她低声道:「做了噩梦。」

「什么梦?」

「梦见你的腿伤好不了。」

姜娆气音低低的,说得有些难过,容渟却淡淡笑了起来。

他活得再悽惨,别人最多只是同情,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会把他的腿好不了当做噩梦。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腿上,「只是噩梦。」

他的两条腿上有两道长长的伤疤,被布料盖着,看不出他曾经受过重伤。

姜娆抿了抿唇,换好,她的梦境不会再和将来发生的事扯上关係。

她一点都不想看着他成为她梦里的模样。

她脑袋移了移,枕在他的心口窝上,耳朵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意识到了这是在哪。

汤池原本彻夜灯火通明,这会儿只剩了一盏灯,在房屋的西南角,静静地燃烧着,姜娆解了酒,化了醉意,脑子渐渐清醒,想起了这是在哪儿,连带着泡汤时的记忆一併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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