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白怒也怒不得,笑也笑不得,只能将担子接过来。
微服私访一事,果然令姜娆心情好了许多,不再纠结于孩子的事。
临行前,姜娆亲自数了一遍行李,多出来了一个包裹,她打开,里面是一些药材。
姜娆以为容渟旧疾復发,不想她知,偷偷带着药,从里面取了一点出来,打算找机会拿到大夫那里去问问。
一问才得知,那几位药,合在一起,是给男子喝的避子汤。
姜娆难以置信,等到了晚上,仍在怔愣。
容渟身上总是沾着药味,不管过去,还是如今,她未曾多想过,这回见了这药材,不仅想通了为何他身上满是药味,还想通了……为何她迟迟没能怀上孩子。
她想要孩子,他根本不想要。
一想到她近来那么努力,姜娆心里忽生一阵委屈。
晚上容渟下朝回来,看到的便是桌上摆着的药。
姜娆将宫女都挥退下去,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洁白的瓷,眼角红红的,「这个药……」
容渟顿住脚步,停在原地,面容冷沉,忽踱起步来,走到姜娆身边,半跪下去,「年年……」
姜娆眼角虽是红的,声线仍然温和稳定,「容渟,你好好和我说,想不想要孩子」
容渟沉默,半晌,落水狗一般恹然垂下头,「不想。」
姜娆忽然变得格外清醒,「先前你说,你想要孩子,也是骗我的。」
这回,容渟沉默更久。
默许了姜娆的话。
他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让她生一个孩子。
接受她的家人尚且用了他极大的耐性,又怎么可能让她受苦受累,生一个让他觉得不耐烦的小孩。
本来就不是礼法里活着的人,何须顾念伦理纲常,江山不一定非得传给有容家血脉的孩子,至于要传给谁……他心里早有了打算——抱养一个孩子,从小授以帝王业,就说是姜娆与他的孩子。
可又血气方刚,对她始终渴求。
容渟目光沉下来,「你我二人便足够,不必再多一个人。」
「即使多出来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容渟点头。
姜娆快要哭了。她试着理解他种种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孩子这件事上,她想不通了……
她眼眶含泪地比划,「小孩子,又不是别人。」
姜娆有些慌乱,说了半天,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最后只道:「我想要。」
泪水一滴滴砸在容渟手背上,容渟一下慌了神,忙抬起手来,抹掉她脸上的泪。姜娆还在哭,他没了办法,「日后我不会再喝避子汤了。」
「你想要孩子,我们就要一个孩子。」
「几个」姜娆扑闪着湿润的睫毛,问道。
容渟一哽,艰难道:「一个就好。」
姜娆不依,「两个。」
「……一个。」
「三个。」
她竟还原地起价,容渟按着额角,坚持道:「一个。」
姜娆想了想,「四个。」
「……」容渟下颌绷紧,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鬆了口,「至多两个。」
姜娆不再说话,容渟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受不了我了吗?」
声音很轻。
姜娆低垂着眼,她只是难过,「你为何总是不知与我商量。」
容渟眼底带着哀伤,轻轻地笑,「若与你商量了,哪回不是听你的。」
姜娆的心立刻软了下来,捧住了容渟的脸,说道:「没有受不了你,不要多想。」
容渟答应了姜娆要停避子汤,就真的停了避子汤。他们在金陵又留了半个月,便如之前所计划的,出京南下,微服私访。
才走出去三个月,到了夷州小镇,那里盛产糯米,姜娆待在马车里,容渟下车给她买糯米丸子。
姜娆近几日常常犯困,怎么睡都睡不够,她趴在车窗边,等容渟回来,看着他带回来的糯米丸子,眉头拧了一下,「好像你。」
「嗯?」
「外头白,里头黑。」
容渟将丸子递给姜娆,姜娆拿着,低头看着,却迟迟没有动作。
容渟对马车夫说了声行路,回头看着姜娆一动不动,「舍不得吃了?」
姜娆闻着空气里甜甜腻腻的香气,抬起袖子掩面,声线有些颤,「带我去医馆。」
姜娆怀孕了。
孩子三个月大,很是安分,只是连累得姜娆易困,对之前她喜欢的甜食也提不起兴趣。
他降生在三月,春江水暖的日子,取名容安。
容安五官像极了容渟,唯独眼睛不像。他的眼睛不是容渟那种凌冽艷丽的凤眼,反而比小狗的眼睛还圆,又圆又亮,其余地方都与容渟一模一样,不过脸上挂着小孩子独有的婴儿肥,漂亮到不像真人,几个月大的小狗一样招人疼,宫里的宫女内侍见了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容安很喜欢黏着姜娆,姜娆遂了自己想生一个像容渟的孩子的心愿,恨不得整日整日地看着他。
容渟对此恼火,却毫无办法,姜娆的宝贝,他总打不得骂不得,却能在两边说些閒话。
容安四岁时缠姜娆缠得最紧的那段日子,容渟对姜娆说:「听安安身边的宫人说,他最近牙疼,怕你心疼,在你面前一声不吭。」
姜娆正核对着宫女送上来的菜谱,听了容渟的话,忙将那几道多糖多蜂蜜的晚膳给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