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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风荷举 作者:桃籽儿

今年南北之间太平得不像话,能出多大的事?白松想了半天也没编出句像样的瞎话来,于是只能说:「不知道,就是忙。」

也是,公子忙的那些事都是机要,身边的人也不一定都能知道的。

沈西泠点了点头,又半低下头,低声问:「今日我给公子去了一封书信,白大哥可知道公子读过了没有?」

白松抱着剑,想起青竹今天告诉他公子收到信后连看都没看一眼,觉得这要是给她知道了,定然更要伤心难过,他可解决不了这样的麻烦。

他于是又说:「不知道。」

沈西泠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微蹙的眉头未解,白松一瞧这情形,担心她继续追问他要露馅儿,于是说:「时辰不早了,走吧。」

沈西泠听言回过神来,点头答应。

前往小院祭拜父母是一桩隐秘的事,因此每次她身边都没有别人,水佩、风裳、子君、六子,她谁也没带,只有白松和她两个人同去。

就像三年前,也是白松陪着她葬了她的母亲。

那个小院仍如她记忆中一般,只是因为上回来是半年之前,因此屋里难免落灰,又因久久无人居住,更显得有些空寂和衰败;园中两座坟冢相依,周遭的竹子是彻底失去了打理,成了荒竹,也亏得它们命硬,泰半还活着,甚至有些疯长的势头,显得杂乱没有章法。

白松站在院外护卫、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的动静,沈西泠独自进门祭拜。

一年两度与父母的「团聚」,沈西泠倍感珍惜。

她看着纸钱在铜盆中燃烧,又看着父母坟前的无字碑,心中就变得很空,既悲伤,又温情。

这个小院常在她午夜梦回时出现在她的臆想里,在梦里这个院子是那么大、柴门是那么高,可是近年她来的时候却觉得它们都变小了,那是很奇特的一种感觉。

父母的音容笑貌似乎也在渐渐变得陌生,他们好像真的已经走远了,又好像昨天还在她身边。

她隔着火盆跪坐在坟冢前,开始同双亲絮絮地说起她的近况。

说起她的生意,说起她的学问,说起……那个人。

她平日里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隐秘的欢喜和忧愁只能自己藏在心底,而此时来到双亲面前她才觉得有所依凭,想同他们诉说一切。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

她同父母说起他,带着难以掩饰的甜蜜,说起那天他餵她吃蟹的事,也说起他带她出门踏秋的事,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记得,都忍不住要告诉她的父母。

她好希望他们能见到他,但这当然是妄想。

她既欢喜又忧愁。

父亲,母亲,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我。

我真的过得很好,已经好好地长大了,还有了喜欢的人,只是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他很冷清,也很难懂。

但他待我很好,除了你们,从没有人待我那样好。

请你们保佑他永远平安顺遂,也保佑我……

……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等白松将沈西泠送迴风荷苑,又转到回到本家时,已经时近子时,而那时公子还坐在书房里,并未休息。

青竹一见他就迎了上来,对他说:「你可算回来了,公子一直等你復命——快进去回话吧。」

白松看了看书房中透出的烛火,踏上台阶,在门口叫了一声「公子」。

门内很快就传来齐婴的声音:「进。」

白松听言推门而入。

房内,齐婴正坐在书案后夜读。

他近年来若是熬夜,毫无例外都是因为要批公文,今日到这个时辰还没歇下,却握着书卷,想来也并非是突然起了读书的兴致,只是在等白松回话。

果然,白松一进门就听到公子问:「把人送回去了?」

白松恭谨地低下头,答:「送回去了,一切安好。」

齐婴点了点头,目光仍留在手中的书卷上,似乎是不经意地问:「她今日如何?」

白松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一会儿,想了想,说:「尚可。」

「尚可」是个不太好的词,说明情况实际并不怎么好,齐婴闻言搁下了书卷,眉头微皱,问:「怎么了?」

白松又低下头,原原本本地答:「她问起了公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白松一个习武的私臣,当然并不善于言辞,说话的语气又直又硬的,显得粗粝。「不高兴」这个词也是不准确的,沈西泠并不是「不高兴」,而是有些伤情和落寞,他词不达意。

齐婴听后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否听出了白松措辞的不当,白松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想了想,又说:「她还问了公子何时会回去。」

其实这话沈西泠今日并没有问,这是白松的杜撰。

他又在帮她。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今日护送她去祭拜父母时的场景也令他回忆起了三年前的那些雪夜,他想起她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而这让他有些动容罢了。

齐婴听言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未说什么,过了半晌,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白松见此自然不能再多话,向公子欠了欠身,随后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出门后回头看了一眼房中仍未熄灭的灯火,心中也同青竹一样,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公子对那小丫头的态度,好像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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