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会,裴矜勾唇,笑容多了抹干涩,「原来是有预谋的『携款潜逃』。」
程郁总结:「致远给的工程报价单有很大水分,实际会严重影响到楼盘的工程质量。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这套楼盘极有可能是已经被查出了质量问题,即将面临停工整查。但那个时间段,刚好是起晟准备上市的关键时期。」
往后不必多说,裴矜自是能够理解。
越是理解,越是觉得无比讽刺,「所以真相可能是……为了不影响起晟上市,纪远铭千方百计替致远遮掩工程质量问题,选择用飞祺高管和工程款的事做幌子来掩人耳目。」
「大概率是这样。」程郁点头,「只有这么做,才会把所有问题转到你父亲和他的队伍身上。然后对外声称,工程款项的欠缺导致工人罢工、楼盘停工,为此来掩盖楼盘本身的质量问题。」
「那我父亲算什么……他们这盘棋局的牺牲品?」裴矜冷笑,眼底冰凉一片。
「裴矜,你要做好心里准备。真相也许比你想得还要灰暗。」
聊完这些,裴矜理好混沌思绪,问他:「需要我做什么事。」
程郁吸了口烟,缓声说:「从沈行濯那里入手,凭藉城南度假村的开发项目,儘快拿到起晟和合作下游公司的更多往来信息。」
裴矜沉默不语。
程郁自是清楚她在想什么,坦言:「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是最捷径的一条路。该查的目前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缺少的是实质性证据。」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
似是终于想通,裴矜呢喃出声:「知道了,我儘量去做。」
在小区附近漫无目的逛了很长时间,裴矜就近进了一家便利店。
选了些日用品外加一瓶带酒精的气泡饮料。一鼓作气饮尽,将瓶身丢进垃圾桶,拎着包装袋朝楼下走。
按下指纹锁,进门,换好室内拖。
客厅空无一人。瞧见书房的门虚掩着,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
瞟一眼,收回视线,裴矜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储物柜,回到卧室换好睡裙。
洗完澡,吹干头髮从浴室出来。翻出搁在包里的课本和纸笔,来到书房门前,轻敲。
没等沈行濯开口,握住门把手,主动推门而入。
裴矜含笑看向坐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查阅资料的沈行濯,「能和你待在一起吗?我想在这学会习。」
沈行濯将目光投向她,「进来吧。」
把课本放到茶几表面,弯腿,坐在地毯上,听到他问:「出去这么久?」
翻书的动作顿了下,裴矜答道:「嗯……多走了会,想着可以消化一下晚饭。」
「肚子疼不疼。」
裴矜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还好,不是很疼。」
空气凝结寂静。
他不再开口,裴矜也就没想着找什么新的话题同他聊天。
时间点滴流过,课本勉强翻了几页,上面的内容基本过目就忘。
墙壁挂钟指向十一点。
沈行濯将笔记本搁到一旁,伸手轻捏疲惫眉心,面容倦淡。
裴矜抬头看他,「要不要帮你按一下?」
「会么。」
「小时候经常帮我父亲按摩。」
没得到他的应允,但也知道他已经默许。
裴矜从地毯上爬起来,双膝撑着沙发软垫,身体向前倾,指腹贴近他的太阳穴,轻按。力度恰到好处。
沈行濯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净白分明的锁骨,皮肤上有几块昨晚留下的红痕。
视线再往下,是柔软的、匀速起伏的呼吸。
「很少听你提起家事。」沈行濯说。
裴矜手里的动作僵了僵,很快恢復如常,笑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记忆早就模糊,但我还是不太适应主动提起跟他们有关的事。」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高中之前上寄宿学校,寒暑假偶尔会去姑母家,或者跟杜老师待在一起学设计。」
「我记得杜老不收关门弟子。」沈行濯平静提及。
「是的……他隐退之后就不再收学生了,也从来不让以前教过的学生去看望他。」
「他如今只有你一个学生?」
「没,我还有一个师兄……」尾音没讲完,转瞬被吞下。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让裴矜警觉地适时止住话匣。
沈行濯寡漠看她一眼,「怎么不按了?」
裴矜这才反应过来,僵硬将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嗡着嗓子撒娇:「手酸。」
沈行濯眸色渐深。
怕他会继续往下问,裴矜倒吸一口凉气,倏然软下腰身,双臂攀住他的肩膀,仰面去吻他。
他没动,也没回应。她有些急,左手轻扯他的衣领,想让他和自己贴近些。
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瞧见他眼底浮现的不沾任何杂念的清明。
裴矜内心彻底乱了,主动结束了这个单方面的吻。
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直直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