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急着上车,半倚在车身旁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背风点了支烟。
光是点燃猩红一点,却没将烟送进嘴里,任由它在空气中烧成灰烬。
车门被打开,小钟迈下车,靠向这边。
沈行濯回神,看他一眼,「什么事。」
「您要的文件都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联繫律师做公证?」
「改日再定。」
「好的。」
顿了顿,小钟试探着说,「您确定考虑好了吗?如果真要这样做的话……势必会严重损害到您的个人利益。说实话,我不太赞同您这次的决定。」
和起晟捆绑,充当沈房裳的保护伞,相当于未来会被她无期限吸血,且不求任何回报。
无论何时,沈行濯从来都是理智的,从没做过一桩赔本交易。此举在小钟看来,和放下屠刀任人宰割没有任何区别。
这根本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能说动祖母的人只有她。」沈行濯淡淡道,「不放低姿态把甜头送出去,她不会帮我。」
「老太太的身体日益好转,您或许可以选择从长计议。」
「我没那么多时间了,也等不及。」
小钟暗嘆一口气,没再出言相劝。
过了会,沈行濯问:「纪之和出国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等签证办下来,九月可以走。」小钟说,「不过您真的打算对他负责到底吗?」
「怎么。」
「虽说您姑母如今自顾不暇,没多余精力分心照顾儿子,但您蹚的这趟浑水摆明了吃力不讨好,她未必肯领您的情。」
「无需她领情。」
「什么意思?」
沈行濯言简意赅丢出三个字:「纪远铭。」
「原来如此。」小钟恍然,「我明白了。」
对纪远铭来说,即便沈房裳是他儿子的亲生母亲,有些时候也未必有沈行濯靠谱。
这也是沈行濯用来和他谈判的筹码。
很多事已成定局,就算心有怨言,为了纪之和的将来,他也不得不妥协。
一支烟燃尽。沈行濯随手将其捻灭,掐在指间,没急着丢进垃圾桶。
掀了掀眼皮,扫了眼阴沉沉的夜色。
幽月,有风呜咽,暴雨欲来前的宁静。
和裴矜车祸那晚的天气并无差别。
上车之前,沈行濯徐缓交代:「如果我出了意外,永远别告诉她。」
「您知道的……纸终究包不住火。」
「能瞒一天是一天。」
七月初,期末考试结束,裴矜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下午前往溱海。
正式放暑假前,她和段净寻已经打好招呼,打算趁空閒的一个多月回工作室帮忙。
收拾完,额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被打湿。
找出洗漱用品,想去水房洗把脸。握住门把手,正要开门,和突然进来的沈知妤撞了个正着。
裴矜顿住脚步,看向她,「怎么走得这么急?」
沈知妤没第一时间答话,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喘了口气,终于得空开口:「矜矜,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你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司机,叫曹什么……」
「曹家勇。」
「对,就是他!」
裴矜疑惑,「他怎么了吗?」
「我刚刷微博,在热搜上看到他了。」沈知妤打开微博,把屏幕呈到她面前,「……就是热搜榜倒数第二的那个信息条。」
裴矜定睛去看,看见的是一个标题为「清川纵火案」的词彙条。
点进去细瞧,铺天盖地的长标籤映进眼底,其中一条是:该纵火犯是起晟原董事长纪远铭的下属。
后怕感油然而生。
从没想过这人会和纪远铭产生关联。
「我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瞬间想到了你上次出的那场车祸。」沈知妤猛然打了个寒颤,「我只要一想到之前的那些意外也许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就感觉好可怕……矜矜,还好你当时没出什么事,不然我真的会愧疚死。」
「和你没关係。」裴矜安慰她,「如果他想害我,有很多种方法,这只是其中一个。」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过意不去。」
「这对我来讲没什么,真的。」
「……唉。」
「但有一点我很好奇。」裴矜说。
「嗯?什么。」
「他为什么会纵火?」
「新闻上说:纵火原因不详,警方现已依法将其捕获。」沈知妤解释说,「这人有赌博前科,貌似之前还在戒毒所待过一段时间,精神有些不正常,保不齐是突然发疯才这么做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他纵火的地方就在本延水湾附近,离我小叔住的地方很近。」
想也没想,裴矜脱口问道:「那他现在安全吗?」
「我小叔吗?」
「……嗯。」
「安全的,我刚刚问过小钟了。」
「那就好。」裴矜鬆了口气。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讲……是关于我小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