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站在屋檐底下, 肩膀位置被雨淋湿,牛仔夹克洇了一抹濡潮的深色。
明明手中捏着两把摺迭伞, 却像是完全没有撑过伞的样子。
接收到裴矜投来的目光, 段净寻回看她两秒, 抬腿, 朝她走过来。
左右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他走得并不算快。
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段净寻低头扫了她一眼, 稍微俯身, 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和手提包。
「在这里发什么呆。」他懒散丢出一句, 顺带将两把伞都递给了她。
裴矜伸手接过, 晃了晃神, 轻声向他道了声谢, 又说:「我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
「恰巧路过机场。」
「您来这附近见客户吗?」
段净寻面无表情「嗯」了声,「伞打开。」
裴矜反应过来,随手撑开其中一把伞。
原本想把伞柄直接送到他手里, 发现他已然腾不出手,便往他身旁凑近了一些,将伞置于两人头顶。
出于礼貌,把伞的重心偏向他那边。
察觉到她的动作,段净寻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打着, 我不需要。」
裴矜看向他肩膀处残留的濡湿痕迹,「那您为什么带了两把伞?」
「随便买了两把。」
裴矜半信半疑, 「现买的?」
「逗你的。」
「……」
难得听他开一次玩笑,裴矜俨然不太适应,但也没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走着。
两人很快到了附近的露天停车场。
坐进车里,裴矜从包里翻出纸巾,递到他面前,「段总,您擦擦,小心着凉。」
段净寻很自然地拿了过来,随手擦拭两下外套表面残留着的雨水。
瞧着他行云流水的举措,裴矜略微思索几秒,对他说:「我等等请您吃晚饭吧。」
「怎么,感谢我来接你?」
「不全是。」裴矜扯唇浅笑一下,「也为上次的事。」
「为几个月前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嗯。」
似乎清楚她不愿欠他人情,段净寻自是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将用过的纸巾丢进车载垃圾桶,随口问了句:「去哪吃。」
「要不您定?」
段净寻侧眸看她,没由来地问:「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老?」
「……什么意思。」
「以后私下里别再对我用尊称,上次电话里不是改口改得挺好的么。」
听他如此说,裴矜没再客套,言语间添了一丝随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你定就行。」
裴矜解锁手机,点开美食类的app,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屏幕,想看看附近有什么餐厅。
知道段净寻对吃没什么讲究,她也就没那么在乎吃饭的环境,对比了三四家同类型的店铺,最终选了家网上评分最高的粤菜馆。
跟他讲完餐厅地址,裴矜敛了敛神色,寻了个相对来讲还算舒适的坐姿,将自己窝进座椅,偏头对着窗外的雨景出神。
逼仄的车厢内,少了外界的喧嚣,负面情绪被格外放大。她很难再用强颜欢笑来伪装自己。
心臟像被割裂成了两半,空虚得厉害。
思绪没游离太久,听到一旁的段净寻突然开口:「哭过?」
裴矜凝神,低下头,没去看他,强行挤出笑意,「为什么这么问?」
「你眼睛肿了。」段净寻的话过于直白,「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耳朵里听着他生硬的吐槽,裴矜不由笑出声,心里阴霾散去些许。
紧跟着,回答了他刚刚问过的问题,「没哭过。可能昨晚睡得太晚,今早又起得早,直接影响了身体状态。」
段净寻抽空瞥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愿多说,也没打算勉强。
趁着排队等灯的空隙,用手机连接车载蓝牙,放了首英文歌。
等音乐播放到了二十几秒,裴矜这才发现,无论是旋律还是节奏都很熟悉,貌似是之前他在朋友圈分享的那首。
她当时还点过赞。
原本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些什么,无意间抬眼,放在夹层最上面的一张祝寿贺卡闯进视野范围内。
水墨復古风的设计基调,纸面手绘了梅与竹,称呼和落款皆是烫金的手写体。
裴矜认得,这是段净寻的字迹。
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她随口问道:「孟老快过六十大寿了吗?」
「还有两个月才到他的生辰。」段净寻说,「我只是习惯提前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裴矜恍然,「原来如此。」
「你认识老师?」
「算是认识。年初拜访过他一次,当时沈……也在。」
对于她欲言又止的那个名字,段净寻心如明镜,没挑明,「什么时候回清川?」
「八月底,怎么了吗?」
「到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回去。」
「回去给孟老贺寿吗?」
「嗯。」
裴矜在溱海的这段时间是和郑怡楠一起住的。
因她只在这边待一个多月,临时找中介租房又耗时耗力,郑怡楠不愿看她来回折腾,想到自己长租的loft公寓恰好有间閒置卧室,索性就将人邀请到了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