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筝听说谢衍吐血晕倒也是一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她的记忆中,谢衍都是龙精虎壮,体力非凡人所能比的,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却永远精力充沛,从来没生过病。
秋猎时的遍体鳞伤,若是一般人,命都难保,他却只用了几天就恢復了,后面的养伤也是掩人耳目。
她想不到什么样的重创才能让他昏迷不醒。
她感受到吴常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
依吴常上一世对谢衍的忠诚,不可能对他受伤无动于衷,她在公主府留宿一夜,第二天谢衍就成了这副模样,她确实摆脱不了嫌疑。
可她当时中了药,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第二天的状况来看,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不过,夜里毕竟蒙他照顾一场,曲筝转身,对绣杏道,「去库房找两颗老山参,两颗灵芝,再称二两鹿茸。」
而后又转过脸,对吴常道,「绣杏备好了,你再走一趟公主府。」
吴常恭声应下,待她转身离去后,心里不免失望。
大小姐虽然给公爷送这么多名贵的草药,却不过是很平淡的人情礼节,没有多余的感情,貌似公爷昏过去的事和她并没有太大关係。
没过多久,绣杏按曲筝的吩咐,将人参灵芝和鹿茸交到吴常手中。
吴常再次来到公主府,把这些名贵的药材交给了好久未见到的文情,并嘱咐他好好照顾公爷。
文情垂眸答应。
转眼谢衍已经昏迷了两日,幸好朝廷新年休沐五日,倒也没引起什么惊动。
文童和胡叔衣不解带的照顾谢衍,心力憔悴。
第三日清晨,文童端着熬好的药刚进屋,看到公爷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他心里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药打翻,一边护着药汁不要洒出来,一边飞速跑到床边,结结实实的叫了声,「公爷。」
而后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不管不顾的痛哭起来,「公爷您终于醒了。」
谢衍脸色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转头慢慢看了一眼文童,声音还很虚弱,「我昏过去几天?」
文童抹抹眼泪,才哽声道,「整整三日。」
谢衍怔了怔,他竟睡了这么久?
记忆中得知母亲父亲去世那日,他也昏睡了三日。
是想逃避么?
他不知道。
他慢慢掀开身上的被褥,下床。
文童知道公爷爱洁,别的没做,先让人抬了水来,伺候着他沐浴,而后帮他绞干一头墨发。
文童帮谢衍梳髮髻的时候,刚把下面的头髮捋起来,突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颤抖道,「公...爷,您后脑有好大一撮头髮变白了。」
公爷的头髮天生又黑又亮,没有一丝杂色,怎么突然白了那么大一撮?
文童眼睛瞪的老大,心焦道,「我现在就去叫石大夫。」
谢衍听到自己头髮变白没有什么反应,此刻听到石大夫,眼眸微动,「曲家的那位石大夫?」
「是的。」文童点头,「您一病不起,曲大小姐就让石大夫住在公主府替您看病。」
话毕,文童感到公爷两个宽大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他忙给公爷简单的挽了个髮髻,匆匆下楼去找石大夫。
等文童带着石大夫赶回来,却见室内空无一人,公爷不知去了哪里。
曲家酒楼。
俞秀才看了一眼被沈泽拒之门外的高大身影,边拨拉算盘珠子,边随口一问,「门外那人是谁啊?」
钱掌柜奚落他,「为了读圣贤书,你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当朝辅国公谢大人都不认识。」
俞秀才面上震惊,一把拍在算盘上,「原来他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去岁的状元郎!」
海鲜楼没开张的时候,他好像就来过,只是当时自己没注意。
钱掌柜白了他一眼,仿佛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书呆子。
俞秀才根本没注意到钱掌柜的鄙视,注意力全被谢衍吸引走。
他看起来气色不好,却不掩一身的浩然气势,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想臣服。
谢衍是历届科考中成绩最优秀的,他的答卷比翰林院最终公布的答题范例还技高一筹,所有的科考学子都把他当成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膜拜。
俞秀才也一样。
当他得知东家大小姐竟然和谢衍和离,不知道惋惜了多少遍,如真正的见了真人,心里的惋惜之情又加深几许。
东家几乎是他见过最美好的女子,美丽、聪慧、心善,而眼前的这位小公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和她都是绝配。
明明就是天生一对,为什么要和离呢?
俞秀才沉着脸,眉头拧成一疙瘩,像个心事重重的小老头。
等弄完手头这点帐,俞秀跟钱掌柜打了个招呼,披上大氅,出了海鲜楼。
天空不知何时飘了几星雪花,天地之间一片萧瑟,苍茫。
他坐上马车,刚走出不远,不经意望向窗外,寒风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定睛再一看,心里突然酸涩。
他心中永远高不可攀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竟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揪的脆弱、孤寂。
他踌躇一瞬,而后请马车靠边停下,对着那个身影喊道,「谢大人,您是不是想找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