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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筝盈满泪水的眸子怔了怔,这才意识到,「难道是当时给我传话的人故意引导,让我以为你是恨父亲才抓他进诏狱的?」

谢衍咬紧下颚,「又是陆秋云。」

他眼神森凉,若不是听说陆秋云在烧伤的疼痛中喊了五日五夜才离去,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气的浑身战栗,原来陆秋云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她薄薄的肩膀在谢衍的掌心抖动,哽咽,「我太容易骗了。」

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

谢衍面色一慌,忙用指腹帮她拭泪,「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平时做的太差,对你冷淡,对你的父亲亦是如此,让你没有安全感,否则你根本不会相信那个人的话。」

可是曲筝还是觉得好委屈,「原来让我付出生命的竟是一场阴差阳错。」

她突然抬头,眼眶红的像小兔子,怒目视他,「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送到乡下庄子?」

谢衍满眼愧疚,他拉着她在炕榻上坐下,轻道,「你坐在这里听我解释。」

他说,前世他心里只有为父母报仇,不会爱人,所以曲老爷出事后,他只想着如何让萧家人不要怀疑,而不是她的感受,本想让她去乡下避一避,等事成之后再接回来,没成想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他又说,他当年太执着于报仇,明明早就对她动心,却全副心思还在和萧家、和顺安帝斗智斗勇上,她太好太懂事了,让他以为可以暂时把她放在一边,等他大仇得报,再回头去找她。

他还说,他每月一次到听雪堂之所以不愿和她说太多的话,不吃她准备的东西,是因为时间太短,根本不够,他不想浪费。

曲筝盘腿坐在炕榻上,谢衍则坐在她的对面,他说了好多好多,从他们的初见一直说到那场大火,就好像把前世欠的话都说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说那么多话。

天光一点点落尽,屋子里的光线变暗,他的容颜在曲筝眼里变得模糊,只那双看过来的眼睛依旧专注而深情。

他有太多的话急迫的想说给她听,从天亮到天黑,说到嗓子都哑了,还没有停。

曲筝以前觉得他说话干净利落,字字分明,此时听来却如靡靡之音,曲曲缠缠,像扯不完的棉絮。

她胳膊支在炕桌上,撑着脑袋,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仿佛在努力坚持不要闭眼。

谢衍见她的脑袋一磕一磕的,苦笑,「我的话就这么乏味?」

曲筝迷迷糊糊的回道,「不是乏味,是太多了。」

真的太多太多了。

谢衍抬眼看到窗外黑黢黢的水面,才发现天色已经尽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这么久的话。

怪不得把她说的昏昏欲睡。

他收回视线,刚想说送她回去,却发现那姑娘已经歪在炕桌上睡着。

她昨夜被他的求娶折腾的几乎一夜没睡,只白日稍稍补了一些,这会子实在撑不住了。

翌日,曲筝醒来,见自己睡在水榭,头下枕着引枕,身上盖着绒毯,被悉心照顾过的样子。

她猛然起身,朝四处看了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下床,推开轩窗,入目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徐来,清凉舒爽,公主府的春天仿佛早一些,拂堤的柳枝都长出了绿芽。

「醒了?」

背后突然传来谢衍的声音,原来他没走,曲筝顿了一下,没有转身,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衍走到曲筝的身后,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远处的一片新绿,没过一会,突然侧身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道,「曲筝筝,春去都能復来,你再嫁给我一次好么?」

此时、此地都不适合说这句话,曲筝心里虽然惊了一下,好奇心却更胜,疑眉问他,「那日元宵,兔子灯下,公爷说我们都要给彼此时间,可是这两日为何又苦苦相逼?」

虽知她说的是事实,谢衍心里还是不免一恸,爱与不爱真的于细枝末节上就能看出来,他承认连着两日到曲府求娶,确实操之过急,但...她到底是有多嫌弃,才会认为这是苦苦相逼?

谢衍默默咽下喉中的苦涩,定了定,才和盘托出,「明日萧景行的弱冠礼,他会求陛下赐婚,而赐婚的对象正是你。」

曲筝低低的「啊」了一声,没料到萧景行竟有这种打算,她好不容易从皇帝赐婚的枷锁里摆脱出来,不想再掉进去。

况且不管萧景行对她真心与否,这场结合里都充满了萧家的阴谋和算计,她若答应,等于把曲家推进更大的火坑。

她看着谢衍,毫不掩饰眼中的惊慌失措,「我不想被赐婚。」

「我比你更不想。」谢衍声音轻软,欲语还休。

曲筝知道他的意思,轻轻避开他那双春水般的眸子,转脸望向窗外,浅浅一声,「我没有再嫁的打算。」

谢衍心里明了,她不想嫁萧景行,也不想嫁他。

他也转过身,同她并肩望着窗外,直到和暖的春风将萦绕在他心头的郁闷全都吹散,才道,「你明天只管待在曲府,萧景行那边我来处理。」

曲筝屈膝福身,声音带着感激,「谢公爷,你的大恩,我改日定当...」话未说完,就被谢衍打断,「曲筝筝,我做这件事是为我自己,不需要你的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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