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微微侧头:「什么时候?好像就在当天,就让我发现我的姑姑是个什么人了。」
「当天……」淑妃没有追问她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左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她是在想另一件事:「邵循,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记得那天过后你还与我相处过好几次,次次都是表现的一无所知,仍是那个温柔顺从的好侄女,你可真能忍真会忍呵……我十分好奇,当时你的铁石心肠里头,想得是什么。」
真正的铁石心肠再说别人心硬,何其可笑。
邵循顿了顿,实话道,「我当时再想,你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收手呢,若是你在坚持几次,我也许就不需要忍着噁心和你这样的人虚与委蛇,咱们干脆玉石俱焚来的痛快。」
淑妃咬了咬牙。
没等她想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说,邵循想起来什么似的:「三殿下是个孝子,现正在两仪殿外,已经跪了有数个时辰,看样子是还准备在跪下去。」
淑妃一愣,那一番讥讽的话咽进肚子里,眼中划过水光,紧接着闭紧了双眼。
「你有个孝顺的好儿子,」邵循道:「只是不知道你配不配做他的母亲。」
说罢,她转身离开,身后的淑妃尖声喊道: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做的一起都是为了他!」
邵循不为所动,连头也没回。
门边柳心迎上来扶住邵循,和其他人一起跟着她离开。
路上,柳心半带着犹豫道:「娘娘可不该来趟这浑水,牢中血腥气重,若衝撞了您腹中的皇子可怎么好,若陛下知道,定是要担心的。」
方才几人都站在门边,除了淑妃高声说的那几句话,剩下的应该都没听清,只有柳心耳力惊人,怕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几句。
她说这话不是为了劝谏,而是在隐晦的问,若皇帝问起,她是否要据实以告。
邵循拍了拍她的手,答道:「没关係,我知道。」
柳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皇帝下了朝没多久,就回到了后殿。
邵循正靠着炕桌描花样儿,见到他来了便冲他一笑。
皇帝挨着她坐了,抽出她笔下的绢纸,问道:「这是在画什么?」
邵循道:「是捲云纹的花样儿,我现在不方便动针线,这是画给若桐的,她如今绣的有模有样,给张不算难的图都能绣的不错,只是样子画不好。」
「绣什么用的?」
邵循笑了,指着肚子道:「给这孩子绣的肚兜,若桐特意叮嘱过不许旁人动手,她要自己全包了。」
皇帝看着手中工笔精緻的画,之后悄悄抬起头看邵循的侧脸,有些踟蹰道:「你……」
邵循歪头问道:「您想说什么呀?」
皇帝斟酌了用词,特地无视了大皇子的那部分:「当初遇见朕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在奉麟阁中随意挑了个房间,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了柜中有轻微的响动。
他当时本来就是为躲清静去得哪儿,身边只带了何晋荣还被打发出去了。
皇帝久经阵仗,也不惧什么危险,干脆连人都没叫,自己打开了柜门。
之后邵循就直接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现在一想,邵循当时的心情,该是多么恐惧。
邵循听到他这么问,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大概是怕的,但是现在知道遇见的是您,再回想起了,倒是不能复述当初的感觉了。」
「我刚刚跟淑妃说自己感激她,虽然是有意气她,但是细想起来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若是她不起这坏心思,我也不会跟您有交集。」
现在保不准已经嫁给郑云乔了——这句话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皇帝将绢纸放下,转而去握她的手:「那可说不准,你这样与众不同,便是没有这样巧合的交际,朕一样会注意到你。」
邵循转了转眼珠:「那也不成,如果淑妃不是陷害在前,我肯定不会理您的。」
有淑妃这层关係在,在她眼里皇帝就是长辈,如何能与扯上关係,一旦真的扯上了,她也会避之不及的。
皇帝轻笑着摇摇头:「世上哪有这么肯定的事,姑娘,不论如何,你总会到朕手里的。」
他的语气轻柔,但是含义却非常有攻击性,他爱邵循,就笃定不管怎样她必定属于自己,并且完全不需要用到强迫的手段。
但是皇帝这话却让邵循联想到了那梦中发生的事,当即感到自己心臟中最柔软的一处地方被用细小的尖针戳了一下。
说多痛也不至于,但是却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邵循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痛苦,她就当自己没感觉到,只是顺着皇帝的话轻笑道:「若我顾及淑妃,执意不肯,您要怎么样?强取豪夺?」
「怎么会?」皇帝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敲了邵循的额头:「你会顾及淑妃,不过是因为一开始必定将她看的比朕重些,但是朕也会对你好啊,会比淑妃,甚至你的父母家人加起来还要好百倍,早晚你会将朕看的比他们都重的。」
「朕不缺耐心,你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喜欢朕。」
邵循道:「若我要嫁人呢?您要是拦着,可就不是我自愿了。」
皇帝挑眉道:「朕也没说要拦啊,你只管去嫁好了。」
邵循先是错愕,之后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其中关窍——皇帝说随便她去嫁人,她就真的可以没有丝毫负担的找人成亲么,皇帝爱她必定也了解她,知道她绝不会、也不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