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张嘴就要骂——
顾青把镇玉往前一推:「这就是犬子,认错。」
镇玉:「……」
他们被掌柜的数落了一通,最后才听这人说:「自家小孩要管教好才是,箭是能乱玩的吗?好在今日没闹出人命,只是射坏了我一展竹屏,赔钱吧!」
那掌柜的看他们真掏了钱,才放下了戒心,閒聊似的开口:「你们也当真幸运,厢房的客人没怪罪你们,不然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那可是位官老爷!」
镇玉和顾青对视一眼,追问:「竟是位官老爷吗!还好没酿成什么大错……都这般官老爷也没怪罪我们,真真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可不是,你们走运了,那可是宜州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掌柜捏着那几两碎银看得仔细,「魏家知道吧?如今的太后娘娘,就是姓魏。」
顾青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来,魏家……曹嶙……
先前为了查曹嶙和村子里收租时死的那曹家小孩的事,顾青把那几个知情人扣了下来,说是秋后问斩,没成想这几人撞了大运,命不该绝,竟是遇上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可顾青觉得他们是撞大运,但曹嶙却不一定这么觉得了……顾青本就冷硬的面容肃了起来,他本是轻靠在柜案上的,想到这处,忽然站直了,久经沙场的战士瞬息间便有夺走人呼吸的压迫感。这是顾青从沙场退下来后第一次觉得不爽,原来小人不只在战场上有,宜州也遍地。
镇玉感觉到顾青忽然生气了,下意识咽了咽唾沫,不敢开口。
就见顾青要把掌柜退给他的几枚铜板收下时,忽然说:「去查查这个曹嶙,看他在文平县究竟都干过什么,从他吃奶开始查!」
身后跟着的两个斥候听令散去——
顾青他们本要走,谁知那掌柜的坐在里头,忽然同管帐的閒聊起来——
「如今魏家算是飞黄腾达了,从前在宜州,那可是江家一家独大,欸,我怎么记得先前江家和魏家有过婚约啊?」
「没记错,季家和魏家也有。」酒掌柜煞有介事地补充,「这三家在宜州名头不小,去年也是闹出不小的动静呢。」
「可不是嘛?」
听到熟悉的名字,叫顾青的步子一顿,那几个铜板不要了,重新叫了壶茶,坐在旁边听了起来。
「当年和魏家二少定亲的,就是季二小姐吧?」
「是啊,可不是没成吗?据说是因为魏二公子太风流,叫季二小姐不喜欢了,所以才拒了这婚事,最后让江姑娘捡着了……可季二小姐瞧不上魏二,我还以为要嫁个什么人物?不就是个将军吗?那还不如嫁魏二呢,那魏二怎么说也算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当年好像也是宜州序首来的……」
镇玉听到这话,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看了眼顾青的脸色,只能假装没听到。
「文人多风流,个把风流债算什么?只道是那魏夫人心狠手辣,竟是想要那农家女的命,连亲孙女都不要了!」
「可不,这事一闹,魏家把江家得罪了,季家背了锅,把江魏两家得罪了,你说当初季二姑娘若是乖乖嫁给魏二,可不就没这些事了?」
「要我是季二小姐,如今肠子都悔青了,这跟皇上作亲戚,那不就是皇亲国戚?那日子还不美?」
「我听说……当初季家小姐为了不嫁给魏二,是使了手段的,只是后来被魏家的发现,这才把魏家得罪了,有这层因果在,想来如今就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了,难怪季大人会把女儿嫁给顾将军……」
主簿一脸恍然:「我说季大人怎么把这般天仙的人物嫁给个穷打仗的了。」
「是吧,你别听那些茶楼文人说什么追卿慕语,为了季二小姐死去活来,还要砸季大人的车,要我说那些文人全是孬种,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根本没有真胆子,你看当时的宜州,你问问,有哪个谁敢娶季卿语?就他顾青,爷们!」
「不是,你说季二小姐这样诓骗魏家,魏家人也不打击报復?」
「怎么不报復,只是季大人动作快,直接把季二小姐给送到庙里去了!季家还真是属兔子的,跑得真快……要不是顾将军来了,这季卿语还不知得躲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镇玉看了眼坐在他旁边八风不动的顾青,捧着茶杯不说话,当初和季家定亲之前,将军根本不在宜州,哪知道这些……
现在算是知道了,可,将军应当不会怪罪夫人吧……
顾青听了口糙茶,这才是他该喝的茶。
至于魏轩这个人,听他们话里,这人该是个读书人——季卿语最喜欢读书人,可就算是读书人,这魏轩都能叫她不喜欢,只能说明,这人当真不如何。
当初和季家定亲时,顾青没想这么多,也没打听过什么,只知道阿奶想看他成家,刚好季云安又热心做媒,他答应了人,那便上门提亲。
订了婚事,晓得是个比他小六岁的姑娘,那能如何?自然是娶回家疼着了,他如今也不是从前那个靠农田过活的庄稼汉了,娶个高门小姐有什么不敢?
成亲那日见着人,娇香暖弱,那句「我会对你好」的话不是随口说的,他心里没什么念头,只知道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好。这人生得这么娇贵,从前在家定是被护在掌心,顾青觉得自己不能亏待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