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漱石朗声笑起来,「那不可能,放心好了。」
孟葭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她轻声问,「怎么不可能?」
「我不舍得。」
他手里夹支未燃的烟,神色晦暗不明的,深深望住她,轻飘飘吐出一句。
临窗放着的一鼎,掐丝珐琅寿字甪端炉裏白烟袅袅,沉水香的气味飘出来,盪到孟葭的鼻腔里,竟如薄荷脑一样呛人,她伏在桌上,不间断地咳嗽起来。
钟漱石起身,走过去给她拍了拍背,「闻不惯这味道?我让人来端走。」
孟葭又咳了几声,摆摆手,「不用,我一下子哽到了。」
他温柔地取笑,「还没吃东西,就先哽住了?」
「我是被自己的口水哽住。」
「......」
孟葭抚着胸,心道,还不是你一张嘴就胡说,吓到人。
钟漱石俯低身体,夹烟的手一下下拍着她,他干燥的手掌挨贴过来,孟葭像被烫到了似的,慌忙起身,走到窗边,仔细端详香炉。
月色从树叶的缝隙里筛落,一点浮光,掠过她鬓边掉落的头髮几缕。
孟葭不停跟自己说,得做点什么,否则脑子里,总绷着一根太紧的弦,利箭擦上去,立马发出嗖嗖的响声,准确无误地射中她。
那句我不舍得,就是这支利箭。万物都朝着他的方向在决堤。
「这是什么形状啊?」
孟葭在努力表演一个求知慾很旺盛的学生。
她不知道,这样子落在钟漱石眼里,反而是一种默认。
钟漱石慢慢踱着步,「甪端,古代神兽中的一种。角在鼻上,日行万八千里,好闻香,为君王侍书护驾。」
「难怪把它刻在香炉上。」
孟葭点点头,视线片刻不敢挪动,躬着身,全盯着眼前这异兽。
到服务生来上菜,他们才坐回原位。
这顿饭吃完,孟葭先放下刀叉,藉故说去洗把脸。
她自觉地找到正打牌的吴骏结帐。
吴骏嗯了一声,把嘴边的烟拿下来,「还付钱?」
这钱是要是收了,他明天还能在这四九城里混吗?会不会被赶出去。
「孟葭,先去车上等我。」
钟漱石手里拿着她的衣服,找到人,把她从牌桌边上牵了出来。
吴骏隔着门喊,「对,记老钟帐上就好了,不用付。」
孟葭穿着平底靴,站在钟漱石面前,只到他胸口。
她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大衣,但已经被他抖开,轻拢在她的肩上,孟葭只好将手臂钻进去。
孟葭穿好,转过身,小声嘀咕,「说好我请你的嘛。」
「是你请,你请完我付帐,正好合适。」
钟漱石给她戴上围巾,下巴点了点门外,「等我一下。」
孟葭很乖地哦一声,拿上包走了。
棋牌室里的吵嚷也停下。
吴骏扔了牌走出来,「这就那一位吧,把谭裕给迷得抓心挠肝,最后您拿下了?」
「谈拿下还远得很吶。」
钟漱石就着他的手,点燃一支烟,深吁两口,又捻灭在烟灰缸里。
吴骏看不明白,问道,「还打算戒烟啊?」
钟漱石笑说,「这不小姑娘等着吗?抽两口就得了。」
说完拍一下他肩,「走了。」
赵宴从里边探出头,「吴公子,打不打了还?」
「打。」
「刚才那谁啊?咱钟老闆那么迁就她,真长眼。」
吴骏坐下来,笑一声,「你小子开眼的日子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说】
甪端:音同禄,与麒麟并立的神兽。
《史记集解 》引郭璞注释: 「角湍, 似猪, 角在鼻上, 堪作弓。李陵曾以此弓十张遗苏武也。」
第23章 23
◎哑口无言◎
23
孟葭只在车上坐了一会, 五分钟都不到,连条未读消息都没看完。
钟漱石开门上来,吩咐老孔, 「送孟小姐回学校。」
车才上路, 孟葭才想起来, 扭过头, 「花!花忘记拿了, 钟先生。」
认识她这么久,只有今晚, 孟葭最像个小孩子。会跟大人示弱, 故意说可以洗盘子抵债, 也会随心所欲的提要求。
钟漱石淡声道,「老孔,掉头。」
他点的起泡酒甜津津的, 有股茉莉花的回甘, 孟葭接连喝了两杯,难得还不上头。
她一双浑圆杏眼沤着水汽,雾蒙蒙地抬起来,对上钟漱石的, 说谢谢你。
老孔打着方向盘,不防旁边一辆电瓶车疾衝出来, 他踩了急剎车。
孟葭摇摇欲坠, 身体不受控地往后一弹,又向前栽倒。
钟漱石伸手抱稳她, 低头问, 「没事儿吧?」
她在他怀里埋怨自己, 「是我不好, 非要回去拿什么花。」
「那束花很重要吗?」
孟葭郑重地点下头,「很重要,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她粉嫩的嘴唇,离他的下巴已不到两指的距离,一张一合间,近得能闻到她呼吸里的茉莉香。
钟漱石僵直了后背,嗓音低哑着,一双手圈扶小姑娘,「大一上学期都过去了,就没个男同学送你花啊?」
他半真半假的语气。有种家中藏着样稀世珍宝,怕无人赏识,又担心太多人惦记的矛盾。
但孟葭会是他的吗?他不敢,至少现在还不敢,打这个小姑娘的保票。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