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台阶时,孟葭有些怕的,改为挽住他胳膊,钟漱石侧首看她,无声笑了下。
云收雨住的院子里,假山后泉水声淙淙传来,开了一场流觞宴。
迴环旋绕的水槽,用新鲜的翠竹製成,约一尺多宽,盛着菜品的白玉碟,漂浮在水面上,传到每位宾客面前。
这一年多里,孟葭跟着钟漱石,几乎把京中每一道隐秘的门庭,都到访了个遍。
因此,她并不感到稀奇,以这帮公子哥儿的作派,不管玩出什么新鲜花样,都是常情而已。
他们掌握着最顶级的资源,对寻常事物早已无法满足。需要用这样的仪式来陶醉自己。
何况还只是一顿饭,内里还有更劳民伤财的营生,孟葭也耳闻了不少。
男客与女客分坐了两端,钟漱石一到,就被众人拥着坐在上首。
吴骏指了个位置,「钟灵在那儿,二嫂,你去和她坐。」
孟葭竟意外的应了,「好,正好我有话和她说。」
引得吴骏面上一愣,诧异的去看钟漱石。
结果被他拍了下,斥道,「你少逗她。」
孟葭放好包,坐在钟灵的身边,正主扭过头,「你要和我说什么?」
她小声的问,「我那天看见谭裕了,他是出院了吗?」
「是吧,不过还得做復健,你都要去英国了,还管这些?」
钟灵抬起手臂,端下一迭海参锅贴,摆在她俩中间。
孟葭夹起一个,尝了一小口,「没什么,我就问问。」
她撑着下巴,「你要走了,我送你点什么才好?愁死了。」
「不用,又不是不回来了,才一年。」
孟葭递给她一杯香槟,碰了一下。
钟灵问,「回来也不会和我哥在一起了,对吧?」
孟葭盯着汨汨涌动的泉水,夜来风高,她柔白的脸上映照半庭新月。
隔了半晌,她才垂下眼眸,说对。
钟灵举杯的间隙,目光穿过人群,看见另一头正抽烟的钟漱石,缓缓摇了下头。
她有时候倒情愿,在孟葭出国这件事情上,她哥不做个君子。
这一年间,她见过太多次他发自内心的开怀,每每与孟葭有关。
但现在,孟葭人还没有走,她看着他,怎么就开始觉得,那个坐在人群里总是意兴索然,隐晦的告诉她,人生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的二哥,又回来了呢。
钟灵慢慢的,摸了一下孟葭的头髮,「你长得真好看。」
像一副流传了上百年,构思极精妙的仕女图。更难得的是,她清醒、刻苦又明事理。
她又说,「我从来都没想过,有谁享尽了我哥这样的宠爱,还能全身而退的。」
「叮」的一声,孟葭的手上的勺子,碰在了汤盏边上。
她羸弱又苍白的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剥掉一层皮?」
孟葭转头,望了眼头顶那株罗汉松,嫣红的唇瓣弯了下,「我和他,本应该没有结局,这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捧起碗,把剩下的半盏汤,就着颊边的眼泪,一起喝了下去。
片刻后,钟灵讪讪的把手收回来,她忽然懂得了,原来每个人都体无完肤。
只是大家心领神会的,强颜欢笑着,想留住最后一分体面。
七月中旬,北京的盛夏来临时,孟葭已经签妥交换手续,签证也办了下来。
一个闷热的午后,聒噪的蝉鸣声不停的响,快要撕碎阴翳的天空。
她在寝室里收拾东西,行李太多,三个大箱子占住过道。
回宿舍放书的刘小琳来看她。
她随手拿起桌上那个,墨蓝色的丝绒盒来看,里面是一条珍珠项炼。
刘小琳哇的一声,「这质地也太细腻了吧!是什么蚌精产的?」
孟葭刚压上行李箱,她站起来,喘着气,靠在桌边喝了口水。
她语气淡淡,旷然出尘般的不真切,「钟先生送的。」
「那难怪,他好东西肯定不少,看着像南洋的白珠。」
孟葭也看了眼,想起钟先生给她戴上时,说她光彩照人。他其实很会夸人。
她唯一能从他身边带走的,名正言顺的,也只有这件十九岁的礼物。
刘小琳环视了一圈,「这么多箱子啊,哪天的飞机走?」
「后天。」
她看了一遍孟葭带的东西,MAC的拓展坞,转换插头,文件类的包括体检报告,两寸蓝底证件照,都带齐了。
她咦了声,「这些可以在英国买啊,干嘛都带?」
孟葭笑,「可以,但那边卖得太贵,能省一点是一点。」
刘小琳嘁一下她,「您是跟了钟先生的人吶,这点子出息!」
她端着杯水没有说话。
刘小琳走前说,「孟葭,那祝你一路平安,回来再聚咯。」
孟葭笑了下,「再见,小琳。」
孔师傅上来给她拿行李,孟葭上车前,最后看了眼三楼的窗户,挥了挥手。
老孔平稳的开着车,对她说,「钟先生今天有个会,散了还要陪
客,他让你先不要等他。」
孟葭捏着手机,低垂的睫毛眨了眨,「喔,知道了。」
嘴上知道,但磨磨蹭蹭的,吃完晚饭,又洗了澡,仍旧下楼来等。
她躺在沙发上,听着《唐顿庄园》极富英伦绅士感的口音,无聊的翻一本杂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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