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勘眼疾手快,忙伸出左臂揽住了孟元元:「元娘,你怎么了?」
孟元元深吸一口气,扶着对方的手臂慢慢起身:「头晕了一下。」
无意间往他眼中看了眼,忽的在里头看见了他对她的担忧。
「你的风寒还没好,是不是?」贺勘没心思去管那条挂彩的手臂,左手直接往孟元元额头上探,「怎的还有些发热?」
孟元元站好,往后一步,额头也就离开了那男人的手:「好了。」
是真的好了,今日过晌之后,已经没再觉得不舒服。他觉得她额头髮热,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手太凉了。
「药还有罢?你吃上两粒。」贺勘问,抬高的手慢慢收回。
孟元元解着腰间的锦囊,就在方才,她还从里面取过针线:「有是有,但是不能吃了。」
「不能吃?」贺勘不信,他让兴安送药的时候,可是满满的一小瓶,二十几粒呢。
想着,他从孟元元手里拿过锦囊,想着帮她把药拿出来。右手不方便,干脆往身旁的窗台上一倒。
紧接着,几块瓷片从锦囊中滚出来,还带着几粒药丸子:「怎么碎了?」
药瓶已经碎掉,而药丸上也沾了细碎的瓷渣,就如孟元元所说,根本不能服用。
「可能刚才从屋顶掉下来,弄碎了。」孟元元简单道,也未多想。
贺勘眉间深皱几分:「从屋顶上掉下来?你,今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用想吗?在屋顶上放烟花弹,不掉下来才怪。
孟元元也想起了适才的凶险,心有余悸:「我只是想帮忙,不想坐以待毙。」
即便此刻,她也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时候一味躲藏,不如主动相博求生机。
闻言,贺勘无言以对,因为这话的确没错。他两根手指夹起一粒药丸,清苦的药香钻进鼻子。
忽的,他噗嗤笑出声,向来冷淡的眉眼弯了弯,瞳仁中落上烛火细碎的光:「元娘的脸,有些像贺御的那隻猫儿。」
「猫?」孟元元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落下时就看见指尖上沾着点泥。
稍一思忖便明白,脸上的泥不就是拜面前男人所赐?在柳树下,他抱上她不撒手,她的脸正好擦上他的衣衫。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过来,沾了满身的泥。
抬头看他,他还在笑,声音竟是越来越亮。
「脸上还有?」孟元元再次抬着手背去擦拭脸颊,擦完左边擦右边。
可是贺勘还在笑,竟能从他的笑声中听出几分轻鬆与愉悦。她疑惑看他,伤得这样厉害,他还笑得出来。
「我笑,是因为明白了一件事。」贺勘嘴角仍旧勾着,盯去两步外的女子,「原来,她对我很重要。」
她静静站着,烛光为她打上了一层柔光。散落开的长髮,柔顺的沿着她秀巧的双肩泄下。
恍然见,他便记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柔美恬和,脸上的笑让人心中发暖。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失神了,美丽的女子,怎会不被吸引呢?
谁都不是圣人。
孟元元倒是越发奇怪,不止今晚贼匪来袭的凶险,是这个一向冷淡如冰的男人,他着实反常。
「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问。
贺勘摇头,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无比清醒。就是今晚的种种,他看清了一件事,眼前的女子是他在意的,而且不想放手,并不单单因为她是他娶回的妻子。
原来所有的纠结,答案是这样简单。
孟元元哦了声,想起外面还有别的伤者,便推门出去。
迈出门槛,她不禁回了下头,见到仍旧坐在那儿的贺勘。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的冷漠疏淡少了些。
孟元元刚走,兴安轻着脚步走到屋门外,往里探了一眼:「公子?」
「去帮忙罢,不用管我。」贺勘淡淡一声。
兴安往后一退,随即揉了揉眼睛。明明他方才看见公子在笑,怎么自己一问话,人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大院儿里,那几个贼匪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哪还有原来的嚣张?西墙下,那几具尸体已被撞上拖板车,官衙的人拉了出去。
衙差毫不客气的上去,又给了贼人狠狠两脚:「别装死,给老子站起来!」
那几个贼人陆续被带出了大院儿,恐怕后面还有事,陈都头留了三四个衙差在这边,自己带着两人走出了院子。
孟元元仔细看了看,郜家父子和这里的伙计都没事儿,顶多就是挂了彩。但是这些人也没把这点儿伤放在眼里,刚才抗敌的热血还未退却,一个个的讲着自己如何出手。
郜居则是跟过来帮忙的别家管事伙计道谢,并说年前儿子定亲,让所有人去家里喝酒。
只有郜夫人瘫软的坐在石阶上,泪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这个嘴巴相当厉害的女子,心底其实是最软的。
「都没事了,伯母进屋里坐罢。」孟元元上前去,想将人扶起来。
郜夫人摆手,表示自己就想坐在这儿:「让我缓一缓,我这心口到现在还跳得厉害。」
说着话,眼睛不离自己的男人和儿子。
「要我说,伯母现在是该赶紧回家去,」孟元元怕人在这里坐久了,冻出风寒,又劝道,「今日化险为夷,要给菩萨和祖先上柱香才是。」
郜夫人眼泪一停,拿袖子用力一擦,这才从石阶上站起来:「元元你说得对,我得回家去上香,感谢菩萨和祖先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