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常来跟我说话,」刘四婶笑,顿了一瞬,试探问到,「卓家,你舅舅那边要回去看看吗?」
孟元元刚刚咬下一块柿饼,原本口腔中的甜蜜味儿,竟然越发觉得苦涩更多:「自然。」
看是要看的,自己的东西,也会一样不落的带走。
天开始下黑的时候,她回了秦家,想着将刘四婶这里说的讲于贺勘听。毕竟,他离开了一年多,明日与秦家长辈们相谈,也还有个数。
刚进去院门,就瞅见里面各处房间点了灯。
兴安见她回来,立时迎了上来:「少夫人回房用膳罢,公子有事出门,说晚些时候回来。」
孟元元嗯了声,便往西厢走去,刘四婶给带上的一包柿饼,顺手塞给了兴安:「你拿去与他们分着吃罢。」
「公子是去找以前的同窗了。」兴安跟在身后,解释着,乐呵呵的收下了柿饼。
孟元元点了下头,手推开了西厢的门。
墙边桌上,一碗香粥,两碟菜餚,其中桌角上还摆着一个橘子。
用过晚膳,孟元元早早上了床睡下。白日里一番忙碌,身子难免困乏。
熄了灯后,天井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树落下影子,映在窗纸上摇晃。隐约间,能听见东厢房中传来的声音,那是兴安在给同来的仆从们讲红河县的种种传说。
孟元元舒展了下身子,便睡了过去。终于,院中多了些人,她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担惊受怕。
曾经,偌大的院子只有她和小姑两人,家中做活的两个婆子也因受不了秦家那些人的威逼,无奈辞了工。
每天夜里,姑嫂两人窝在西厢的这间床上,神经紧张。
想着想着,她也就迷糊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好似听见了细微的动静。
孟元元眼睛眯开一条缝,烛火的光线透进幔帐来,正好一个身影从床前经过。
顿时,她睡意全无,蹭的抱着被子坐起身:「谁?」
外面,才将进屋的贺勘顿下脚步,回身看去床幔。薄绿色的幔帐此时轻晃一下,接着一根细细的手指挑开一条缝,小心翼翼。
「元娘,是我。」他回了声,正过身来。
床幔挑开一些,露出了半张女子的娇靥,面上尤带睡意,可是眼睛明明也是认真。
孟元元看清外面站的人,心中一松。就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以前在秦家时,有人偷着潜进她的房中来。
「公子。」她看着他唤了声,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夜里出现在这儿。
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神识,仍旧有些发懵。西厢房,本就是贺勘的卧房,他当然能回来。更确切的说,这里是他俩的房间。
贺勘洗干净手,拿手巾两下擦干,重新搭回盆架上:「回来晚了些,吵醒你了?」
说着,他脱下外衫,弯下腰去捡起铁夹子,往炭盆里餵了两块炭火。本已奄奄一息的炭灰,重新復燃,发出噼啪的轻响。
做完这些,贺勘走到床边,对上那双还在看她的眼睛,居高临下:「兴安说,你有话跟我说?」
他细长的手撩上床幔,挑开一些,也就看清了帐内的朦胧。
烛光洒进去一些,映亮她半仰着的脸颊,长长青丝垂下,似跪似坐的迭着双腿,一隻手前撑在被褥上,身子略略前倾,显出一把及软的腰肢。脖下中衣松垮,他这样站着,竟是无意中窥见那双半遮半掩的雪团儿……
孟元元眨眨眼,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听闻问话,朦胧间记起自己是与兴安问过贺勘何时回来。
「有的。」她嗓音略哑,才说出,就觉身旁位置往下一陷,贺勘已落身坐在床边。
本就在心中想着自己要说的话,这样人突然的接近,让她一时更是没想上来,同时淡淡的酒气钻进了鼻间。
贺勘坐着,两脚落上脚踏,双手分别搭在自己的双膝以上,一错不错的看着帐中的人,似乎在等着她的话。
「我去过刘四婶家。」孟元元开了口,想着深吸口气让自己清醒些,结果萦绕周围的只有酒气与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与我说了些近日发生的事。」
「嗯,」贺勘应了声,很有耐心的听着,「元娘说说看。」
有了他的回应,孟元元下意识拉高了被子,挡在身前,脑中清明几分:「大伯从赌坊里跑了,我觉得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会来家里找麻烦。」
心中理了理清楚,将刘四婶那儿听来的,简单说了出来。
听完,贺勘眼睛眯了下,薄唇冷冷一抿:「他当真就是个祸害。」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要是还念及那什么可笑的兄弟情义,而放过秦尤,那以后只会有更大的祸端。
孟元元同样心中一嘆,要说解决秦家的这些乱事,秦尤就是最根儿上的原因。包括她自己,也是因为秦尤擅自的一张抵债书,而被无故牵扯。
「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他。」贺勘语调略冷,「毕竟你的那张抵债书,始终是个变故。」
「公子,」孟元元眼睫微垂,有些试探的问道,「会不会叔伯们知道大伯的下落?」
贺勘眉间一拧,认真思忖起孟元元的这个想法,他看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确定,」孟元元见他问,也就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是觉得大伯这人好逸恶劳,吃不得苦也怕死。说他出逃海外是不可能的,正值腊月,不会有海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