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良大概是在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她。
「您已经昏睡一天了,我煮了粥,您要不要喝一点?」林宜问道。
「……」牧子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闭了闭眼睛。
林宜猜他说话有些困难,于是站起来离开。
牧子良躺在床上,不同于白天那种浸透骨子里的冷,现在屋子里暖和极了,一点风都没有。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就这么一条残命,他自己都放弃了,居然活下来了。
昏睡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做梦,梦到应寒年最后跳下水救他的画面,这个画面反反覆覆,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
「粥来了。」
林宜在他床边坐下来,拿起勺子舀起一口稀粥餵到他唇边。
粥煮得很稀,但并不是淡得和水一样,而是很稠,入口温热,牧子良一口喝下胃里就舒服了不少。
他看着林宜一勺一勺地餵自己,她道,「您的手臂这次加重了伤势,千万不能再动,否则难好。」
「他人呢?」
牧子良终于有力气问出来,声音无力极了。
「他?」
林宜怔了一下。
牧子良盯着她半晌,林宜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应寒年,便道,「说去他母亲的墓前了。」
在来之前,应寒年说是要带她去看看应咏希。
可是他去扫墓,并没有带她,她还是问了保镖以后才知道的,她明白,他是把她在游艇上的话听了进去。
她淡淡地说着,继续餵他喝粥,牧子良看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他的人吧?」
「……」林宜的手顿了下,差点将粥打翻,她看向他,清丽的脸上不泄露一丝表情,「您说什么?」
「到了这里,他对你处处维护,应咏希那个房子他谁都不让进,却让你住着,你睡觉屋子外还有两个保镖专门站着。」牧子良靠在厚厚的枕头上道,「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
林宜又递出一勺粥餵给他,淡漠地道,「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S城的消息就是你泄露的。」牧子良又道,声音苍老极了,「我防着你给羡枫报信,没想到招来了另一个孙子。」
林宜坐在那里垂着眸,眼底掠过几分的慌乱。
她将喝掉的粥碗搁到一旁,拿着纸巾擦手,藉此动作来缓解心中的慌意,还没想到怎么应付时,就听牧子良躺在那里道,「你不用否认,是也好,不是也好,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没那么多精神去研究,也不想想了。」
「……」
林宜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牧子良是个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的人,那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会找她麻烦的意思?
「丫头啊。」牧子良低嘆一声,「一个人只有到死的时候,才能什么都想明白。」
林宜垂眸,她自然知道这种感受,她早就死过一遍了,只是这话从牧子良嘴里说出来,她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
想了想,她选择一个较为温和的话题问道,「老爷子,您和应寒年这算是和解了么?」
她也不说自己和应寒年的关係,只询问他和应寒年的。
「和解?怎么算和解?」
牧子良反问,一双眼定定地看向她。
林宜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道,「我看得出来,应寒年带您到生死街并不是真想要您的命。」
「那你说他要的是什么?」
牧子良问。
「可能是忏悔吧。」
「……」
闻言,牧子良目光滞了滞,忏悔。
「从连蔓到苏美宁,到您,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做的事忏悔过,你们高高在上,你们理所当然,你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林宜苦笑一声,「那错的是谁,难道是应咏希么?她只是个纯粹的舞者,只是个伟大而善良的母亲。」
牧子良看向她,她和应寒年不同,应寒年的表达方式是发狠的,她不一样,声音清清淡淡的,却直击人心,直中要害。
他想着今天自己沉在水中的感受,是,哪有那么多的高高在上,人在死亡面前都一样。
他闭了闭眼,缓缓地长嘆一口气。
林宜看着牧子良,发现他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她若是说这个话,他肯定会用那种尊贵的语调来睥睨这世间的一切。
「为什么是应寒年,不是羡枫?」
牧子良忽然问。
林宜愣了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选择他,而不选择我的长孙?」牧子良问,「看他对你的保护,你们不可能在这一次才看对眼的吧?」
一定是早就有所牵扯了。
现在想想,两个孩子在他眼皮底下藏得还真好,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林宜皱眉,「我说了,我和他之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你们牧家都没有关係。」
「你肯把我的消息露给他,而不露给羡枫,你心里的天平就是歪的。」牧子良缓缓说道,说多了话有些吃力。
「……」
林宜被他说得噎住,一时间想不到话来反驳。
「你儘管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更不会动林家。」他又道,算是给她打了一剂定心针。
林宜抿住嘴唇,安静了好久,她才开口,「他曾让我心疼过。」
凌模两可的说法。
牧子良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羡枫也是小小年纪受到伤害,他不够让人心疼么?」
林宜看着他,都不知道他这话是问她的,还是问他自己的。
「本来对一个人的感觉就全看内心,根本无法将两个做具体的比较。」林宜顿了顿,又道,「如果非要做对比,可能是……应寒年除了恨还有感情,牧羡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