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慢条斯理又优雅,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孟戚漾觉得谭诉最近有点奇怪。
之前是有时候阴阳怪气,现在开始给她找不痛快了,催着她要稿子。
她回了句:「没卡。」
「莉莉小姐,我记得刚加上微信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现在熟了就开始懈怠了?」手机里和缓的声音传来,带着似调侃似控诉的意味,「你对别人也这样?」
手里的烟燃得差不多,孟戚漾最后深吸了一口。烟上那抹猩红霎时一亮。
她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在缓缓飘散的烟雾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嘴上说:「怎么会呢。我只是对轩哥你的专访很重视,大纲都列好了。」
「列了些什么?」
孟戚漾之前了解过梁轩一点,开始空口编造大纲。
「轩哥你是哥大建筑系毕业的吧?」
「嗯。」
「我打算从一个纪实的场景开始,写点学生时候的你。轩哥你读书的时候应该就很厉害吧。」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崇拜,足以满足任何男人的虚荣心。
谭诉听着,掐了烟没什么语气地问:「然后呢。」
躺在烟灰缸里的烟蒂还冒着最后一缕烟,苟延残喘的,让人看了无端意躁。
孟戚漾这边继续说:「我记得你最新落地的项目是南城那个度假村改造项目。」
「你了解不少。」
「当然。那个改造项目肯定很难,到时候再写点这中间你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结合你的一些理念。你觉得行吗?」
说完没有听到回应,孟戚漾往视频里看了一眼,能看到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子,上面有一颗同样是祖母绿的袖扣。
人明明还在。
「轩哥?」她试探地叫了一声。
「你之前好像在看书?」
突然就换了话题,孟戚漾有点莫名,「是的,在看《望秋随笔》。」
不问她了最好。
「看到哪儿了?」
这意思就是看过。
「看到很后面了。」孟戚漾说,「本来这两天应该就能看完了,结果前天蒸饺不是闯祸嘛,砸了水杯还把我摊开在旁边的书弄湿了。我放在旁边晾的时候,它又跳上踩了一脚,被我发现后逃跑,脚在上面一碾,接下来两页都破了。」
正好书就在卧室的桌子上,她拿过来,放到手机的镜头前,「变成这样了。」
书已经干了,就是破掉的那两页还是原样,皱在一起。
孟戚漾试图把皱着的地方分开,没有成功,一撕就破。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像幸灾乐祸。
「……」
孟戚漾放下书,问:「轩哥你看过这本么?应该看过吧,这可是温老的书。」
她觉得谭诉和民森事务所的人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他应该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冒充梁轩。
视频里传来声音,像是珠子纽扣之类的小东西落在桌子上。
她看了看,正好看到一隻手在把另一隻手的袖子往上折,露出充满男性特征的腕骨。
应该是摘了袖扣,袖扣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看过。」他回答。
也不知道真假。
「这两页没了,正好那篇看到一半,我想问问你后面大概的内容,就不去翻电子书补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哪篇?」
孟戚漾:「就是温老写他外孙弄倒了他花了大半个月用竹子做的建筑模型,然后想趁他没发现,把模型復原,当作无事发生。温老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补救。」
温老后面的随笔里写到了很多他孙子和外孙小时候的事。
两人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
温老的孙子就是温司云,外孙就不得而知了,没有透露姓名。
那外孙看起来像个小混世魔王。不过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来,温老很疼他。
「他后来成功了吗?」孟戚漾问。
还是最后没有修不好。
文章里写到那个模型还挺复杂的,是温老的一个概念设计,材质特意选的竹子。
谭诉的印象里有这回事,大概八岁的时候。
「成功了。」
孟戚漾:「那他后来肯定没挨骂吧?」
「挨了。」
听到谭诉的回答,孟戚漾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
从温老的文字里看,不像是要教训他的,反而很期待他能拼好。
「书里是这么说的?」
隔了两三秒,手机里传来声音,莫名带着一丝懒怠和萧然,「可能我记错了。」
那天晚上谭诉是挨骂了。
他母亲温慧觉得他不做正事,荒废了时间,手一扬,把他花了一下午復原的东西掀翻。
孟戚漾听到谭诉这么说,怀疑他根本没看过,就是在随便糊弄她。
「叮」的一声,很轻很脆,是金属打火机打开盖子的声音。
「轩哥。」孟戚漾喊了他一声,「我们今晚就抽那一根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