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人皱眉摆手:「不去不去。你们天家礼仪繁琐,规矩太多,我这老头子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一脸嫌弃,说话也毫不客气。
萧衍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
灰袍老人往草地上一坐,随意地支着腿搭着手,脸上带了点笑容,问道:「娶的是那个让你踌躇许久、最终远走边关两年的姑娘?」
萧衍在他不远处也跟着撩袍盘腿坐下,闻言没有吭声。
「嘿,你这小子,越是长大越是心思深沉,连你师父我都要瞒着了。」灰袍老人摘下一片草叶,夹在两指之间,随手一甩,草叶便带着削铁断金的浩瀚劲势,向萧衍激射而去。
萧衍抬手,轻轻巧巧地用手指夹住,手腕一转,将那草叶在指尖轻轻一捻,揉碎成汁。
他掸了掸长指,微微垂眼,鼻骨挺直,唇边带着一丝轻浅笑意:「不是什么光彩的心思,不想说。」
「你啊你啊。种的什么因,结得什么果,反正都是你自己尝,为师我也管不了。」
灰袍老人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他起身,飘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飘了回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拎了一坛酒和两个粗陶酒碗。
他依旧席地而坐,伸手将其中一个酒碗递给萧衍,然后拍掉酒坛上的泥封,将自己和萧衍的酒碗里倒满琥珀色的酒液,顿时浓郁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四溢散开。
「来来来,这是为师收你为徒那天,在院中桃花树下埋下的女儿红。虽说没有十八年吧,但也差不离了。今日正好拿出来喝,提前祝我徒儿夫妇同心,百年好合。」
「嗯。」萧衍笑了一下,端起酒碗,与他一碰,微仰脖颈,喉结滚动,一口气饮尽碗中酒。
谷中阳光明媚,春风宜人。师徒俩人坐在桃树下,伴着落英缤纷,慢慢将坛中的酒喝尽。
临走前,灰袍老人对萧衍道:「下次来,带上你媳妇儿一起过来……你一个人就不要再来了。」
萧衍又笑了笑,低声道:「好。」
同一日。安国公府,听雨苑。
已经入夜,四野漆黑,一轮弯月伶伶悬于遥远天幕。
听雨苑的屋内与院外都掌了灯。郦妩坐在院中海棠树下的石凳上,手肘支于石桌,两手托腮,抬眼仰望着漫天繁星出神。
洛离坐于屋顶,一腿支起,一腿閒閒地垂在屋檐下。他左手拄着剑,右手支在曲起来的那条腿的膝盖上,掌心撑着下巴,也歪着脑袋看向星空。
「洛离,江湖好玩吗?」一片静谧之中,郦妩忽然问。
屋顶上少年的声音清澈纯净,带着一丝不确定:「……好玩?」
「是啊。」郦妩道:「是否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嗯。」
「真好啊。」郦妩依旧两手托腮,望着浩瀚星空感嘆:「总有一天,我也要出去看看,到时候你给我带路吧?」
洛离没说话。他忽地站起身,从屋顶纵身而下,手指按住剑鞘,面庞紧绷,目光警惕地扫向院外。
「怎么了?」郦妩问。
洛离秀气的脸上带着谨慎:「有人来了。」
郦妩立即站起身,目光也随之望向院外,甚至还扫了一遍四周墙头,神情带着戒备。
深夜来人,多半不善。
郦妩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两年多前,承亲王世子萧诀夜闯国公府,欲将她掳走之事。虽说萧诀如今很久没搞什么么蛾子了,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万一发生。
不过这次来的却是一个令人料想不到的人。
风过林梢,人影晃动。
「殿下?」郦妩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落于海棠树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子。
来人正是太子萧衍。
萧衍跟自己师父喝完酒,打马回京,在快要进入皇城的时候,忽地调转了马头,来到这里。
郦妩不知道地是,为了确保大婚不出任何意外,这几日安国公府周围早已被萧衍派人守得犹如铁桶似的。别说萧诀了,就是江湖高手都未必进得来。
萧衍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洛离和侍立在郦妩身后的琉璃与玛瑙,淡声道:「让他们退下。」
郦妩眨了眨眼,对他的突然到访有些不明所以。
再有两日便是俩人大婚之期,是什么事让他这般着急,非要大晚上来提前见一面?
郦妩让洛离和琉璃玛瑙他们先行退下。
海棠树下顿时只剩她和萧衍二人。
郦妩抬眼望向萧衍,见他也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夜色晦暗,只有树下和廊下的风灯照出一隅朦胧的光。萧衍高大的身躯立于半明半昧的光影之下,他微垂着眼睫,原本就深邃的丹凤眼,此刻里面更是如这夜色一般沉黑幽暗。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半晌没说话,直到萧衍忽地朝郦妩走近一步。
郦妩猛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她的反应过于突兀,以至于萧衍皱了皱眉头,又朝她走近一步,结果郦妩却又连连后退了两步。
他再次走近,郦妩再次后退,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猛兽,要将她吞吃入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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