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临来的时候,陆辞正坐在院子里……
扒虾。
而柳云眠则歪在躺椅里晒着太阳,还指指点点,「哎,虾线!你又忘了挑虾线。」
陆辞今天明显心不在焉,可能还在惦记着他姐姐的事情。
「哦,好。」
白临几乎已经自己认错了人。
这个坐在小杌子上埋头干活的人,怎么可能是掷果盈车,京城十万少女梦想的镇通侯萧衍?
这分明就是个干粗活的下人啊!
「你找谁?」柳云眠看着来人道。
陆辞回头,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淡淡开口道:「白公公,久违了。」
白临听见他的声音才敢彻底确定,「您……」
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怎么说呢?
他跟在皇上身边,得到的消息是,萧衍被发卖到采石场之后,竟然又被人买了去。
其余消息,经过好几道才到皇上那里,就很模糊了。
皇上怎么想,白临不知道。
但是他自己一直觉得,是有人敬佩萧衍功勋才华,所以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在律法范围之内,把人给买了。
后来抵达临州之后,听说萧衍是被人买了做相公,白临依然觉得,肯定都是障眼法。
就算是真的做相公,那买他的女子,还不得把萧衍敬到天上?
毕竟境遇可以不好,但是萧衍何等人品才貌?
结果就这?
白临甚至想说,侯爷,您受苦了啊!
柳云眠扶着脖子坐起来,「白公公?」
这么快人就来了?
这还没怎么准备好呢!
不过正如白临没想到陆辞在这家里的地位一样,柳云眠同样没想到白临和陆辞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之前还觉得,肯定是阉奴嚣张,颐指气使,耀武扬威。
结果这位白公公,五十上下的年纪,麵皮白净,面容温和,说话也彬彬有礼,像个慈祥的长者。
而且他对陆辞说话还十分客气,一口一个「您」。
柳云眠:我四十米的大刀都拔出来了,现在又得收回去。
陆辞让柳云眠回屋歇着,自己一瘸一拐地把白临带到厅里,给他斟茶。
白临站起来连称不敢。
陆辞道:「白公公身负皇命,而我,已是奴仆。」
白临嘆了口气,竟然有些情真意切的模样,「您也是受累了,老奴也没办法说,只能心里替您可惜。」
柳云眠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对话,竟然生出一种和谐的感觉。
想像中的剑拔弩张呢?
「老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才十二吧。」白临道,「那时候老奴一眼就在一群少年郎里看到了您,心说假以时日,您定然不是池中物。」
柳云眠觉得这话没有夸张。
陆辞那张脸,在人群里真是会发光的存在。
陆辞笑道:「您过奖了;这些年,也多亏您照拂。」
啧啧,这俩人竟然开始叙旧了。
两人又说了些从前旧事,白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您在这里,过得可好?」
陆辞笑道:「劳您惦记,一切都好。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富庶,但是自有隐居之乐。」
白临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伸出手指,指了指柳云眠待着的内室。
「娘子是我救命恩人,温柔体贴,聪明勤快,是萧某的福气。」
白临的眼神,翻译过来就是: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而且我有证据。
看起来,萧衍这一身傲骨,真是被悉数折断了。
白临又关心了一下陆辞的腿。
陆辞神色平静:「之前在采石场的时候摔断的,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可是老奴看您走路……」
「只是有点跛,却已经不疼了。」
白临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陆辞留他吃饭,他却婉拒,然后给陆辞留下了一百两银票:「老奴能力有限,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陆辞推脱再三,最后只能收下。
「就这?」柳云眠提着鸡毛掸子出来,呆呆地问陆辞。
这俩人见面的情景,和她想像得不一样啊!
陆辞目光落在那鸡毛掸子上,脸上露出笑意:「娘子原本打算帮我?」
柳云眠有些不好意思:「那之前不是说,你过得越不好,他们才越高兴吗?」
所以,她还打算将悍妇扮演到底,来个棍棒助攻呢!
试想一下,陆辞像个无助的美丽的小受,倒在地上无助哀求……破碎的美感,啧啧,绝了。
就是没机会。
「白临是皇上的人,不是我对手的人。」陆辞耐心解释道,「所以不必那般。」
皇上唯一关心的是,萧衍到底还能不能统帅军队。
不能,那他就甚至失去了被杀的意义。
「那这就完了?」柳云眠又问,「白临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他可以回去跟皇上交差了。」陆辞道,「这就够了。」
白临何等精明之人?
皇上身边,能人无数,能长长久久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是人中翘楚。
而且之中,即使人被打死了,都还能有平反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活着?
白临没必要得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