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看着营帐里的侍卫,摆手冷声道:「都退下!」
柳云眠:「……」
她想弱弱地问一句,这个「都」,包括自己吗?
应该是不包括?
她站在原地没动。
然后等侍卫们都下去后,陆辞走上前来,和她四目相对,目光严肃地开口:「你觉得自己今日的举动合适吗?」
他目若点漆,黑色的瞳孔深邃,璀璨,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柳云眠觉得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
多年之后,依然能被惊艷到。
「不合适。」柳云眠从善如流。
你说哪里不合适,我就改哪里,贼真诚那种知错就改。
陆辞原本以为她会狡辩,结果完全没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且柳云眠非但没有狡辩,脸上还带着笑。
这态度,怎么像哄孩子似的?
陆辞:「你笑什么?」
柳云眠道:「见到侯爷,不胜欢喜。」
陆辞:「……」
脸皮怎么那么厚!
柳云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话太挑逗了。
不端庄!
然而她还斟酌着如何描补,挽回自己并没有存在过的端庄形象时,就听陆辞彆扭地道:「你欢喜也不要说出来。尤其有外人的时候。」
他现在隐约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可能缺心眼厉害。
因为缺心眼,所以遇到事情不过脑子,说话也是。
虽然被她喜欢着,让陆辞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但是有些话,该教还得教。
「你是侯夫人,在伤兵营帮忙,我不反对,而且确实很多人都感谢你,我也是。」陆辞神色认真,「但是你和季徐行,走那么近,合适吗?你觉得合适吗?」
柳云眠:「?」
他,他在吃醋?
要是从前陆辞好的时候,柳云眠肯定要和他辩一辩这个道理。
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是大夫,而且在众人眼皮底下,她坦坦荡荡。
可是,眼前的是失去记忆,忘记了她的陆辞啊!
他会吃醋了!
这就像刚牙牙学语的小朋友,忽然骂了一句「娘的」,只让人觉得可爱。
柳云眠对陆辞吃醋,就是这种心态。
这是十七岁的中二少年啊!
「不合适,不合适。」柳云眠忍住笑意,诚恳保证,「我下次注意。之前就是担心他伤口太深,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失了分寸。侯爷说得对,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陆辞:「……」
他本来还准备了一大肚子的道理要讲给她听,结果她这个态度,让自己怎么继续?
但是就这么放她走,又……
有点浪费今日巴巴把她喊来吧。
陆辞发现对上柳云眠,他的脑子就会变得乱七八糟,不受控制。
怪不得自己之前能娶她,实在是不一样的烟火。
而柳云眠见陆辞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检讨不到位。
她想了想后道:「侯爷,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吗?」
陆辞听了她的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
「既然是夫妻,你为什么和我那么疏远?」
他说出这话之后,觉得有些难堪,心里更有委屈和生气,把脸别到一边,只露出发红的耳垂给柳云眠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柳云眠给别人开小灶,没有他的份儿。
柳云眠给观音奴做新衣,却不知道自己袜子破了洞。
身为妻子,不该对相公嘘寒问暖吗?
自己都没有要求她暖被窝,就简简单单的要求,过分吗?
她没做到!
没有!
陆辞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只单身狗。
说好的成亲了呢?
说好的生了孩子,依旧恩爱如初,举案齐眉呢?
她还不避嫌,看到自己之后,还和别的男人那么亲密,是要把他活活气死,好继承自己的家业吗?
总之,陆辞就想告诉柳云眠——
你这个娘子,真的做得不行!
你得改!
你得狠狠地改正!
柳云眠震惊了。
她疏远他?
她做梦都想抱住他好吗?
可是她不敢啊。
她怕被他厌恶,所以只敢偷偷摸摸看他,不敢打扰他。
她得一再地给自我安慰,才能坚持到现在。
结果,陆辞嫌弃她不接近他?
这个错,她认!
她深刻反省,坚决改正!
如果不是怕吓到陆辞,她现在都可以投怀送抱。
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可是委屈的泪水,还是氤氲开来,一开口便是哽咽。
「我以为,侯爷不认识我,不想让我靠近。」
她说这话的时候,努力逼退泪意。
她想仰头让那些泪消失,可是她最终只是低垂着头,用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所有情绪掩盖住。
她不知道,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一滴晶莹的泪轻颤,蓄力,跌落……
砸在地上,也狠狠地砸在陆辞心上。
陆辞生出一种衝动,想要把她拥在怀中,温柔抚慰。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做了一半。
他拍了拍柳云眠的肩膀,「别哭了,我只是提醒你,并没有责怪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