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却谁都不敢向前,最后是撒亮拽着那人的后衣领将他丢给那群饭桶,一行人这才落荒而逃。
超市恢復平静,不仅仅是平静,是比平静更甚的寂然无声。
就连李大宝都觉察到这诡异的静,他局促地挪动脚步,小声说,「我想回家。」
许军用脚尖勾了板凳来坐,下巴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走吧。」
李大宝如临大赦,即刻抱着速写本,小跑着出了超市。
撒亮嗤笑一声,「我估摸大宝十天半个月是不敢来了。」
话音落地,良久无人回应,超市里安静得诡异。
隔了片刻,远帆走到许军身前,手抚上他的肩膀轻声问,「王东来是欺负沈思萍那人?」
回答的却是撒亮,「就是那孙子。」
「他会善罢甘休吗?」远帆有些担忧。
撒亮「噗嗤」笑起来,「帆姐别用这么文气的词,狗东西哪配?」他揉了揉微痛的肚子,冷着声音低语,「他以后别想有好果子吃。」
见远帆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撒亮挨到许军身旁蹲下,用胳膊肘碰了碰许军的膝盖笑嘻嘻地说,「军哥,你赶紧给帆姐吃个定心丸,帆姐可担心着呢。」
许军坐在低矮的板凳上,整个人似乎有些放空,闻言他缓缓抬头,深黑色的眸笔直看向她,似乎想确认什么。
远帆与他对视,却读不懂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撒亮觉察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起身说,「我出去放个水。」接着脚底抹油离开了。
远帆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许军却豁然低下头去,率先开口,「你先回去吧。」
远帆一愣,想说的话含在嘴里不上不下,她微微蹙眉,接着抿紧了唇,沉默着离开了。
及至她走出超市,许军才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背影。
远帆走得并不快,但那么短的距离,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许军无力地闭上眼,将復又叫嚣的戾气尽数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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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失控了,四年来的第一次。
许军知道是因为谁,在那一刻却全然控制不住。
他脑中绷着一根弦,四年来不敢放鬆分毫,也不敢收紧分毫,它维持着最平衡的张驰度,分毫不差。
然而今天,她只需站在那里,他就能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某一刻,他听到心底的轰鸣。
那是弦绷掉的声音,是心墙崩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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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帆直至回到租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没读懂许军的眼神,但却看清了他眼底深不可测的漩涡。
那个过肩摔是应激反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后知后觉地,远帆浑身疲累酸痛,肩背上的痛感一寸一寸蔓延。
她趴伏在床上,小心调整姿势,恍惚中有了睡意,她慢慢闭上眼睛。
混沌袭来,远帆再次看到挥动拳头的许军,他深黑的眉眼深藏着狠厉,拳拳致命,直打地那人倒地不起,远帆跌坐在地,手颤抖着抵在那人鼻息之下……
她的尖叫打碎死寂,四周涌来一片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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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猛地睁开眼,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缓了缓神,远帆接起电话,是西河镇派出所打来的,让她过去了解一些情况。
远帆沉着地回应,心跳却猝然加快,连带着手指都微微颤抖着。挂断电话后,她起身迅速换了身衣服,然后出门打了车去往派出所。
隔着车窗,她往超市方向看去,超市店门紧闭,显然没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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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帆在派出所见到了许军、撒亮、烧烤店老闆王东来,以及今天去超市闹事的其中两个人。匿名报警的是小镇居民,说路过超市看到了有人打架斗殴。
民警示意远帆过去,他打开手机摆在远帆眼前,问她,「这人是你吗?」
视频模糊不清,显然是隔着超市玻璃录的。画面中远帆正用膝盖顶上那个壮汉的腹部,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将那人底朝天摔在地上。
是她,毋庸置疑。
远帆很是淡定地点头,「是我,但我是正当防卫。」她抿了抿唇说,「他想轻薄我,还说要带我去开房。」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许军突然开口,「摔那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把他打进医院的人是我。」
「那倒是,你打得他脾臟出血,」民警復又看向远帆,接着说,「不过你那一个下直接摔得他脑震盪。」
远帆:「……」
接下来便是民警例行盘问,事实确係黄彪受王东来挑唆指使寻衅滋事在前,再加上他之前有过多次斗殴前科,这回他自己跑到人家超市找挨揍,谁也没法子替他。
最后王东来和黄彪分摊医药费,这事就算了了。
无关人等走后,许军也站了起来,他看着远帆,神□□言又止。
远帆主动走到他面前,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后,她说,「我们回去吧。」
许军点头,与她并肩往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许军和远帆同时停下脚步回头。
刚才办案的民警小跑过来,对许军说,「你先留一下。」
许军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侧转过身对远帆说,「你跟撒亮先回去,他在外面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