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军说他和边九的关係不好定义,但不会是朋友。
而他却不得不与这无法称之为朋友的人朝夕相处。
刚才就是接了边九的电话,他目光变得冷寂而暴戾,她想如果那一刻边九在旁边,他甚至会把边九撕碎。
终归是有些不放心,远帆开了门走出去,在对面门上轻叩几下,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许军冷肃着一张脸,看到她时明显一愣。
远帆偏头越过他的身体往里看了看,用极轻的声音说,「我知道他不在。」
许军握着门把手,眸中情绪令她几分错愕和茫然,可下一秒,她被猛地拽进房间。
许军贴到她耳边,快速而清晰地说,「去右边卧室,躲进衣橱。」
与此同时,远帆听到外面传来电梯到达的「滴」声。
她被许军在背后猛推了一把,顺着力道奔进右侧卧室,按照他说的,躲进衣橱里。
衣橱不经意留出一指宽的缝隙,而卧室虚掩的门亦不能阻挡两人的对话声。
她听到许军的声音压抑而冰冷,「杨路遥呢?」
边九几分散漫地笑,「急了?」他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杨路遥能不能安全,全在于你。」
沉默良久,许军艰难开口,「你想怎么样?」
边九的声音中透露出兴奋,他说,「很简单,新桥那边的买卖你去主持,利润你拿大头……」
许军冷硬地截断他的话,「你特么是让老子去犯法!」
边九笑得几近疯狂,他拍手道,「回答正确!」接着神秘兮兮地凑近,眼中闪现着兴奋到病态的光,「我就是想逼条子犯罪,没错,就是逼你犯罪,让你不得不做我身边的狗。」
许军冷冷地看着他,「你大约忘了边万年的下场。」
「边万年?你跟我提边万年?」边九念着这名字,忽然仰天大笑,眼中渐渐沁出泪光。
狂笑停止,他看向许军,目光怨毒,「当年就该让边万年卸了你的胳膊,丢出去餵狗。」
他逼近许军,瞳孔剧烈颤动,「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嗯?」
「不知道是吗?你特么必须知道!是边万年被条子弄死的日子!」
这句话就像一个信号,猛然唤起许军压抑的仇恨。
他阔步上前,曲肘将边九抵在墙上,此刻的他目眦尽裂,仿若来自地狱的恶灵。
「我的的家人呢?我的父母兄弟呢?」
边九的骨骼被挤压得发出轻响,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哼叫,可许军仍死死压迫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边万年就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边九在哀嚎,混着变了调的狂笑吼道,「你别忘了,杨路遥还在我手上,你想让老杨家绝户?」
许军说:「信不信老子先让你绝户?」
「那你永远别想找到杨路遥。」
「……」
似感觉到肩上力道放鬆,边九喘着粗气哼笑,「我的筹码总归是比你多……林森,你认不认?」
许军猛地顿住。
林森,你认不认?
多年前,他被捆绑在长条桌上时,边万年问了同样的话:「是你出卖老子……林森,你认不认?」
许军最终放开了他,边九软在地上,疼得倒抽气,缓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筹码,不知你猜到没有。」
许军双手插兜,自上而下斜睨着他。
边九活动着肩膀,毫不避讳地说,「住对面的远帆是你女人吧?」
许军身体一僵,心中翻江倒海,可面上却即刻镇定下来,目光冷漠无澜。
边九没看他,往后靠了靠倚在墙上继续说,「酒吧那次之后,我就找人查了那女人,没想到我直觉还挺准,一下子就查到她在西河镇的事,顺藤摸瓜就找到你那小超市。」
他几分得意地笑,「看来杨路遥确实是你的软肋,一听说他失踪,你连假死养老的窝都不要了。」
边九突然想到什么,笑容格外夸张起来,「杨帆,林森,许军……瞧瞧,用远帆的话来说,你竟然有三个代号,不嫌乱呢?」
「不过……」他的笑意变得阴鸷,说,「远帆是不是也是你的软肋呢?」
许军俯视着他,神色不明,良久,突然冷笑一声,「一段露水情缘罢了。」
边九抬头,目光微不可查地探究,忽而说,「反正也大动干戈搬到这儿了,既然如此,介不介意我也和她来一段……露水情缘?」
许军的手在裤兜的遮掩下攥紧,表情却隐藏地一丝不漏,「随便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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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橱中,听到几乎所有对话的远帆死死咬住曲起的食指,她浑身僵硬而颤抖,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无声的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几欲摇摇欲坠时,衣橱门被拉开,远帆猛地泄气,瘫倒下去,随即落入熟悉的怀抱。
她倏地握住他的手臂,力度无法控制,指甲陷入男人坚硬的皮肉,她看着他,声音沙哑而微颤,「你的本名是杨帆?你是……吗?」
她刻意没说出他的身份,因为觉得沉重,觉得遥远。
许军看着她,无法否认,良久,他点了点头,声音同样沙哑艰涩,「是。」
远帆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震颤,她的唇亦在颤抖,只得紧紧咬住。
短短十几分钟,她掠过他几年残破不堪的经历,虽只是蜻蜓点水,却足以令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