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让穿着这靴子,是健步如飞,步步都坚定有力的,眼前的建昭帝却走得很慢,即便被人搀扶着,也仍旧像是要随时倒下似的,颤颤巍巍。
姜毓宁对他有些好奇,因为他是皇帝,是沈让的父亲。
等一声苍老年迈的「平身」响起之后,姜毓宁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偷偷地抬头,打量着最高位置上的那个男人。
如她所想的一样,建昭帝苍老无神,好似下一刻就会闭眼坐定。
而对面的沈让,年轻英武,俊朗无双,他锐利得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剑,即便是皇位上还压着一个人,也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光芒。
哥哥是整个大殿上最英俊的男子。
姜毓宁这样想着,忍不住偷偷去看对面的沈让,正好沈让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再度交错,不约而同地勾起唇。
高台上,建昭帝宣布「开席」。
然后,他先一步举杯,一口饮尽,才对着座下众人道:「诸位尽兴。」
自从宿山之后,他的精神便越发不如从前,疲惫,劳累,有时候甚至黑天和白昼都分不清。
他自觉是中了毒,一定是沈让,沈让想要谋杀生父,起先他恨,最后他连恼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想赶紧解脱。
可是沈让却连死都不让他死。
整个皇宫,太医院,都被他把控着,他便是想开一味安神的药,都根本没有权力。
如今,他只是沈让手里的傀儡,是他挡枪的盾牌,他又气又恨,却已经失去了再算计的资格。
吃了几口饭,建昭帝便觉得昏昏沉沉,他招呼了身边的内监一下,想要起身告辞,却见成王站了起来。
「父皇……」成王个子不高,还很瘦小,甚至还没有七皇子高大,坐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
此时,他主动站出来,建昭帝才把目光投向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怎么了?」
「父皇,今日冬至佳节,是大家团圆的喜日,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的恩典。」成王道。
建昭帝迟缓地眨了眨眼,「何事?」
成王说:「儿臣想求取宁寿郡主为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清河长公主和宁寿本人。
虽然前一阵落水的事在上京几乎都传来了,可是这么久都没有传来订婚的消息,大家便以为这事要不了了之。
却不想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成王,敢在大殿上当众求娶。
有人佩服他的胆识,也有人看向宁寿郡主这边,想看她的反应。
出人意料的是,宣丛梦分外冷静,姜毓宁悄悄去拉她的手,宣丛梦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没事。」
建昭帝也有些没想到,他看向清河长公主,说:「皇姐,这……」
清河长公主尚未发话,成王已经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清河跟前。
「姑姑。」成王道,「侄儿心悦宁寿多年,只是一直不敢高攀,明年就是侄儿及冠之年,一直未娶,又见宁寿表妹没有婚配良缘,这才大着胆子当众求娶,还望姑母看在小侄诚心的份上,多多考虑。」
他的语气诚恳郑重,任谁听了都要多思虑三分。
当日两人是一齐落水,最后吃亏的本是宁寿,可是今日他给足了清河长公主和宁寿的面子,这话说得实在很好听。
更何况,他们本就私下有了几次来往,本就是要订婚的,成王今日这番,已算得上是诚意了。
宁寿看着清河长公主,点点头。
清河长公主便代她开口,「倒是一份好姻缘。」
建昭帝并不知其中缘故,见她点头,也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了。
于是,便准允道:「的确是一桩良配。」
闻言,宣丛梦出列和成王一道谢恩,期间也根本瞧不出什么。
只是在回座位之后,被姜毓宁捕捉到了眼底的几分不自然,于是,姜毓宁主动道:「郡主,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宣丛梦本不想去,可是这话被清河听到,她立刻转头过来,说:「好孩子,你陪丛梦去走走吧。」
两人便一起走出大殿,往更衣的后殿去了,绕出长廊,前头是一方小花园,供宾客歇酒透气。
两人在花园里的一处石桌边坐下,姜毓宁想要安慰她,宣丛梦倒是先开了口,「别担心我,我没事。」
「本就是决定好了的事,我根本没打算反悔。」
姜毓宁道:「我……」
这时,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近,两人抬头去看,竟是成王。
成王虽然身量不算很高,倒是容貌俊秀,此时站直了,倒也彬彬有礼,一表人才。
他对着姜毓宁和宣丛梦一拱手,客气道:「姜姑娘,可否让我和郡主说几句话?」
姜毓宁去看宣丛梦,宣丛梦点点头,姜毓宁便道:「好,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抬步回了正殿。
出来的时候,是悄悄出来的,因此回来,她也是静悄悄地回,根本不愿被太多人看见。
却不想经过清河长公主身边,竟被她直接捉住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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