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且说来听听!」
……
片刻之后,宋时祺跟着凡朴回了方才的院子,她瞥一眼他脚步沉稳、姿态高雅、表情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不由暗嘆:别说,还真像得道高僧!
此时姨母方才进去的那间禅房门开着,姨母带着宋时禧正与方丈告别。
方丈送姨母出来,正好见到凡朴,沉声问道:「方才怎的不见你在院中,去了何处?」
凡朴「阿弥陀佛」了一声,指向身后的宋时祺,「贫僧方才遇着这位小施主,觉得甚是有缘便多聊了几句,小施主想求个签,贫僧便带她过来了。」
「祺姐儿想求籤?」姨母走向宋时祺,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向方丈介绍外甥女。
宋时祺恭敬朝方丈见礼,神情专注,动作一丝不苟,很是惹人喜爱。
方丈深深看了宋时祺一眼,面容慈和,「小施主确实是有福缘之人,既有求,凡朴你便给她解上一解吧。」
「是……」凡朴谦恭应是,目光随着老方丈走远了才收回,对着宋时祺和谢宛道:「烦请施主移步禅房。」
姨母朝凡朴微微欠身,「有劳大师了。」
娘仨跟着进了凡朴大师那间朴素禅房,里头草席铺地,只有几个蒲团和一张古朴的案几,案几上立着一个刻满梵文的签筒。
宋时祺在屋内其余三人的注视下,拿起签筒轻轻摇起来,虽然方才策划此事时凡朴向她打了包票,即便是下下籤他也能说成大吉大利,可她依旧有些紧张,生怕真摇出个下下籤,诓骗姨母和姐姐不成,反倒更添她们的忧思。
须臾,一隻细长的木籤应声而落,不等宋时祺伸手,宋时禧便急切地拾起来,姨母也凑过来看。
看着签头上「下籤」二字,两人顿时脸色一变。
「愁云恨雨作阴明,一醉花前唤不醒,若问贵人能安否,为谁游水已东倾。」
凡朴神态淡然接过竹籤,签文经他读出来,别样的悠远深沉,令人信服,「虽是下籤,但未尝不是好事,全看持签之人如何选择。」
「还请师傅指点迷津。」姨母正襟危坐,眼里满含期待。
「人生如戏,一切苦乐皆如梦幻,若是沉溺于前尘往事之中不愿醒来,即便神仙在侧也难下手……」僧人双眸好似透过宋时祺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声音低而缓。
宋时祺垂眸不语,仿佛在认真思考。
凡朴眼眸温和,继续道:「这下籤要化解并不难,巫山是奇遇,亦是梦幻泡影,不足为惧。施主勿囿于物,勿困于己,遵从本心,便能化解一切烦难……施主是心病,自己想通了便不会被梦魇缠身了。」
姨母和姐姐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时祺身上,宋时祺眉头微蹙,仿若陷入了纠结之中,时而眼眸亮起,不到片刻又陷入迷惘,引得姨母和姐姐心焦不已。
凡朴一副瞭然一切的模样,用眼神示意二人莫要出声,静候宋时祺自己想通。
慢慢的,横亘在宋时祺眉宇间那一抹哀愁散去不少,双眸恢復清明,她虔诚地朝凡朴大师深深一拜,「小女承蒙大师解惑,受益良多,不胜感激。」
凡朴朝姨母和宋时禧投去肯定的眼神,「两位施主放心,小施主有佛缘,今日开解得悟,必定百邪不侵了。」
「多谢大师!」谢宛本就瞧这凡朴道行高深,方才祺姐儿又是那般模样,虽然她不懂其中奥妙,但十分信服,此刻得大师肯定心下更是安定熨帖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与我有缘,往后若有閒暇,可常来寺中小坐,」凡朴花白的眉梢微动,露出一丝笑意。
宋时祺双手合十再拜,算是应了。
……
在寺里用过简单的斋饭,宋家姐妹和姨母谢宛就下山了。
暮春三月,春光已现。
听了凡朴大师解的签文,法事也定下了,谢宛心情比来时好了不少,命车夫慢些驾车,绕着绵山转一圈,赏赏京郊美景。
绵山群峰攒簇,重迭起伏,永安河在山峰间蜿蜒而过,似蛟游戏凡间。
如此宝地自然深受贵人喜爱,故而绵山腹地除了崇福寺之外还有许多权贵的别庄,座座风格迥异,奢华精美,虽不能入内,但远远观赏也别有一番风味。
围着绵山绕了大半圈,到了山的西南侧,一大片断壁残垣突兀出现,与方才美景格格不入。
因离开了权贵别庄群落,不再戒备森严,此处路边就有胆大的支起各种摊子,吃食、茶水、杂货等应有尽有,招揽路过的游人。
「咱们也下车看看。」姨母带着两个外甥女下车,走到一处看上去十分干净的茶摊前,立刻有热情的小伙计跑出来招呼,见都是女眷,贴心地引她们进了一处有竹帘隔断的桌子坐下。
姨母很是满意,点了茶和好几样菓子,小伙计高兴,更加殷勤地侍立在侧。
她们不赶时间,十分惬意地赏景歇息。
「那边那片荒地是谁家的呀,怎的无人打理?」姨母好奇地问那小伙计。
「那里呀!那可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了,据说是某个显贵的府邸……」小伙计有说书的潜质,指着那片草都有半人高的废墟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宋时祺越听越觉得耳熟,等等,这怎么听着像观閒居之前的那片废墟?
「姨母,我转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