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消息没在响动,迟宁往窗户外望。
阴雨天,他们在走廊尽头,没什么光。
男人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完全没在意碎碎念的姜伟,悠閒得像是来度假的。
似乎是知道她在看,视线相对——
日芒在玻璃中辗转成彩虹,他迎着那样温柔的光线,朝她弯了唇角。
迟宁下意识地躲到墙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做错事情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以「别人家孩子」形象长大的,她妈是个只有事业心的女强人,有过两个老公,现在她喊爸的这个是继父。
也不太对,现在这个也只能算是前继父。
她妈没空管她努力的过程,只喜欢验收成果,继父基本不会管她。
她和班干部也是衔接在一起的,每次开家长会都能看到别人家父母拿着自己孩子或优异、或难看的成绩单喜出望外、低声嘆气的模样,然后再转头看自己空空荡荡的座位。
在等到散会之后,她总是会收到一句「妈妈没空,让你爸爸去」、「爸爸很忙,下次一定去」。
她永远是父母生活里被弃用的Plan B,是那个随时随地可以被忽略的存在。
迟宁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在薄知聿刚认识没多久,却把她放在必选题里选择的人,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他不来就好了。
他不来,她就没那么难过,她就不会再次明白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少女站在阳光下,弯着水汪汪的眸子,像是看了场令人捧腹的喜剧表演那般,笑得停不下来。
薄知聿进来的时候,那边家长还在给小朋友上药,哭闹个不停,家长一直哄着,动静很吵。
小姑娘就坐在他们不远处,杏眸还晕着笑意,眼神一直往他们那边看。
是在笑,却怎么都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薄知聿轻轻嘶了声,姜伟最少有句话说得挺对。
带个小孩儿是真难。
迟宁还在发呆,眼底覆盖下一层阴影,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伸手。」
迟宁:「嗯?」
薄知聿示意她的手腕,「不是受伤了?」
迟宁后知后觉的啊了声,把手往后藏,「没关係的。」
薄知聿坐在她对面,也不急,就弯着眼眸,悠悠道:「小朋友,见过哥哥打人没?」
「……」
迟宁慢慢地把袖子撩上去一截,正好露出手腕伤口,多的一存手臂都没露。
见状,薄知聿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她手腕这一条划得挺长的,翻起来的衣服袖口都是血。
他拿起酒精棉,「自己弄的?」
迟宁点头,也跟着开起玩笑,「我这演戏的实力如何?」
「知道像这种情况,更好用的是什么吗?」
「嗯?」
薄知聿像是在谈论天气般平常,「实力不能让人闭嘴,但暴力可以。」
他与她对视,浅色的瞳仁像会蛊惑人似的,和她说着悄悄话。
「——所以,下回去让别人受伤。」
迟宁愣了会,也被他逗笑了,「你这鬼才逻辑,都是从哪儿来的?」
「因为我试过,没人听我的。」薄知聿漫不经心地笑,「小朋友,听过没?实践出真知。」
他是在拿他自己在教她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没有人听他的。
迟宁没在想,他不说她便不会问。
都说,成年人都喜欢把真心话当做玩笑话讲,他大概也如此。
医务室有碘伏,薄知聿却用的是酒精给她消毒,还偏偏把动作放的很慢,伤口处像被火炙烤着,又疼又辣。
迟宁皱着眉,瞪他。
他就是故意的!
薄知聿狐狸眼稍挑,带着调笑的意味,拉长尾音,「小阿宁怎么这么盯着我?」
「怎么,吓到你了?」迟宁疼得话都没好气。
男人桃花眼一弯,拖腔带调的,「是被你这么看着,哥哥容易害羞。」
「……」
你这脸皮拿来糊城墙都坚不可摧。
「疼吗?」薄知聿笑了笑,松懒道:「记得住疼,才知道怕。」
邪门歪理。
他就没有一件事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旁边的小朋友也在消毒,用的是碘伏,小女孩怕疼,咿咿呀呀哭了大半天,她妈妈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哄。
「妈妈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迟宁静静地看着她们。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儿要哭,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哄人一样。
薄知聿看了眼她的视线,「怎么?」
迟宁放轻声音,小声问,「别人的妈妈,都会哄人吗?」
小姑娘垂着眼,杏眼像红了一圈,软糯的小脸没什么表情,像只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小兔子。
薄知聿稍稍抬眸,「她不哄你?」
迟宁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太不像自己了,她随口把话题代过,「没,药上完了——」
她没反应过来,薄知聿稍稍靠近,男人温热的掌心抚着她的发间,动作很轻、很慢。
他弯了弯唇角,温声问:
「那哥哥哄你,行吗?」
她不哄你,那哥哥哄你。
——行吗。
第12章 「黏人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