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事想麻烦你……」蒋文樟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淡水温柔一笑,「蒋大哥你怎么这么客气,直说好了。」
「现在瑶雪的尸首被放在昭狱里,陛下没说怎么处置,皇后娘娘只说让我看着办,还说人都死了,也不要为难。」说到这里,蒋文樟一停顿。
瑶雪问,「蒋大哥的意思是……」
「瑶雪姑娘家破人亡,如今承恩侯府又被抄家,我想着替她备上一副棺木找个地方埋了,她身上的衣裳有点脏……」
淡水听到此话,眸色微微黯淡。「蒋大哥想让我替瑶雪姑娘换件干净的入殓服?」淡水猜到了蒋文樟的意图。
「嗯,不过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淡水笑了,「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人死如灯灭,这人都死了,还要计较什么呢?」说完,淡水又想到那位皇后娘娘,「娘娘心善,若是知道了你做的事,定然也会觉得妥帖。」
苏枝儿并非那种报復心强的人,她只是一条咸鱼,并且经历过生死后仿佛开悟。
人都死了,真的不必计较什么了。
蒋文樟吃完了面就领着淡水去了昭狱。
淡水第一次来昭狱,她扯着蒋文樟的宽袖慢吞吞地走。
昏黑灯色之下,蒋文樟微微低头看向淡水,小娘子虽长得不是倾城国色之容,但也十分耐看。
蒋文樟不自觉盯着了一会儿,等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偏头。
他轻咳一声,打开牢房的门,「这里。」
「蒋大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你不怕吗?」
毕竟是一具死尸。
淡水道:「如果我说怕,蒋大哥你就不会让我做了?」她只是开个玩笑,不想男人郑重点头道:「嗯。」
淡水心头一跳,面颊微红,「我是学医的,怎么会怕,你出去吧。」
「好。」蒋文樟转身走出三步,然后转身道:「怕是话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
淡水看着躺在地上的瑶雪,曾经漂亮的女子如今面目全非,而这正是她的杰作。
「自作孽,不可活。」淡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替瑶雪换了件干净的寿衣,又替她梳理头髮,擦拭面颊。
弄好之后,淡水轻轻吐出一口气,喊来蒋文樟。
男人推开牢房的门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瑶雪,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无比平静,甚至没有起半丝波澜。
淡水见蒋文樟盯着瑶雪的尸首看,脸上难免露出几许苦涩之意。
「蒋大哥。」
「嗯?」蒋文樟回神。
淡水道:「再不出城的话就来不及了。」
蒋文樟给瑶雪找了一块城外的地。
那里早就已经有人等着了,帮忙把棺木放下去,然后埋上土,是金陵城内有名的丧葬一条龙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还帮忙刻碑文,他问,「要写什么?」
淡水看向蒋文樟。
蒋文樟沉默半刻后道:「瑶雪。」
「就两个字?」
「嗯。」
「落款写谁?」
「……过路人。」
蒋文樟与瑶雪的关係就像是那两条相交的线,除了一个点外没有其它的关联。
他曾经喜欢过,可那份喜欢早就随着时间的流动而缓慢消失。
淡水站在蒋文樟身边,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抬眸看他。男人站在那里,盯着墓碑上缓慢刻出来的「瑶雪」二字,神色不明。
淡水不想再看,她揪着自己的帕子,红着眼转头朝四周望去。
不远处山路拐角那里正有一个茶肆,「蒋大哥,我去买点茶水。」
「好。」蒋文樟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淡水动了动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茶肆。
茶肆很小,只供应过路人喝点茶,歇歇脚,并卖一点简单的餐食。
虽然是皇城外头,但过路之人的素质也参差不齐,淡水这样一位娇俏俏的小娘子陡然出现,那些茶客们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大周还是一个比较封建的国家,一般出来做生意的都是男人。
因此,茶肆里百分之九十都是男性,唯一一个女性还是老闆娘。
淡水要了一壶茶水,并一些牛肉小菜。
她想着先叫好,等一下蒋文樟过来能直接吃,再者,墓碑那边实在是太晒了,她被晒得有点头晕,只好先进来歇歇。
茶肆上头拉了个棚,勉强遮挡阳光。
依旧很热,淡水用帕子扇脸,她身边有茶客路过,挨着她擦了一下。淡水猛地一下起身,一双温和的眸子瞪向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在这些男客里最魁梧,他穿着半袖,露出粗壮的胳膊,注意到淡水的眼神,狰狞一笑。
淡水的腰部刺痛,她被捏了一把。
她虽看着柔弱,但并非柔弱之人,淡水面不改色心不跳,指尖露出一根银针。
正在此时,蒋文樟迈步走进来,他看到淡水跟这个男人对峙,面色瞬时变得严肃,「怎么回事?」
「他……」淡水话刚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蒋文樟见淡水说不出话来,登时面色一变,他双眸一沉,大跨步走向那个男人,当面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