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奕婵静默一秒,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再确认一遍,「程氏的程总?」
「对,就说我想和他谈南城那块儿地,也不是太着急的事情,你就每天上班前和程氏那边打一个,下班前再打一个,直到能约到他的时间为止。」
「好的,邵总。」孔奕婵想,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还有,我给你发过去了一张墨镜的照片,你帮我查一下价格。」
「哦,好。」
孔奕婵的电脑已经收到照片了,明显是一款女士墨镜,有牌子有编码,在官网上一查就能查到价格,都快赶上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孔奕婵把价格给邵总发过去。
邵总回她两个字,【很好】。
孔奕婵一时没搞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是说她的工作效率很好,还是说这个墨镜的价格很好,她就当是说她的工作效率好了。
今天澜川有一场画展,是程瑾澜很喜欢的一位画家办的,也是她的至交好友,她特意空出了下午的时间去看展,画大多是黑白的泼墨,黯淡到极致反倒是浓烈的绚烂,程瑾澜慢慢走过展厅,最后驻足在一幅画的前面,这是唯一一幅由浓墨重彩挥洒成的油画,蓝色的大海,粉色的霞光,金黄的落日,一男一女散步在银色的沙滩,她好像能闻到海风吹过的味道。
手机震动声起,程瑾澜看着屏幕上的一连串数字,晃了一下神,这个号码她从来没有备註过,当初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却没有拉黑他的手机号,说不清抱的是一种什么心理。但是,从她说分开后,这个号码就再没有打来过电话。
后来她换了手机,换了手机号,以为也换了从前的种种,却没意识到,记忆这种东西是换不掉的,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号码,她也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个号码。
程瑾澜将手机按成静音,他打电话从来只打一次,如果对方没有接,他不会再打。
她订了几幅画,好友特来感谢,指着那幅油画说,「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记忆中最美的日落,我给你画出来了。」
之前和这位画家好友的一次下午茶里,两个人坐在咖啡厅的露台上看日落,那天的日落很美,晚霞漫天,烧出瑰丽的火红,画家感嘆大自然的美妙,程瑾澜拿吸管搅拌着咖啡,半托着腮,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说她见过比这更美的日落,等她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当时马上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还是被好友捕捉到了异样。
程瑾澜道,「我说的和你画的可不一样。」
她只说了景,画家却在景中添加了人。
画家回,「这么浪漫的景色里,当然要有爱情,画吗,就是要画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还有感受到的,我从你当时说这一幕的眼神里,可是看到了爱情,我的直觉一向没错。」
程瑾澜否认,「爱情这个词,也只能用来骗骗十几岁的小女孩,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再谈这些情啊爱啊,未免有点痴人说梦的可笑。」
画家笑,「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老气横秋,那你说说,我们这个年纪要谈什么?」
程瑾澜想了想,「钱,事业,还有女儿,哪一样不比爱情可靠。」
画家也有一个女儿,比程俐淇小两岁。
画家赞同,「也对,不过还少了一样。」
「少了什么?」
画家搭上程瑾澜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性啊,爱情可以没有,但做|爱不能没有,我们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更快乐,所以才更要及时行乐。程二,不是我说你,你的日子过得未免太乏味了一点儿,每天就是酒店,女儿,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你一样,你可以不要爱情,但男人总归要有,这个不满意,再换下一个,作用虽然不大,但夏天出出汗,冬天暖暖被窝,遇到技术好点儿的,还能带着你去蟠桃园遛两圈,生活嘛,总要有点趣味才能继续下去,你说对不对?」
程瑾澜看着她那五颜六色的头髮,认真问她,「你能不能把你的髮型师推给我,程俐淇很喜欢你的髮型,我想着我要不要也换个髮型,增加点儿生活的趣味。」
画家佯装去掐程瑾澜染上粉红的脖子,每次说到这个问题,她总能给你扯到别的地方去,还自欺欺人地说谈爱情是痴人说梦,明明她自己就是一个痴人,还给自己筑了一道墙,不想翻,也不打算翻过去。
程瑾澜到最后也没有带走那幅画,那是她努力想要扔掉的记忆,又怎么会再拿一幅画回去,对自己做时时的提醒。
但等她接完程俐淇,从幼儿园到家,那幅画也被人送到了家里,好友给她留言,【有些事情逃避没有用,既然放不下,不如勇敢去面对。】
程俐淇围着这幅画转,「哇,妈妈,这画的是我那座小岛吗?」
那座远离尘世的海岛原是在程瑾澜名下,程俐淇出生后,程瑾澜就转到了她名下,她后来再没去过那儿,近两年的夏天,费祖荟会带着程俐淇过去住一阵。
「对,画的是你那座小岛。」程瑾澜不想让程俐淇多看这幅画,提着画往地下室的储藏间走。
程俐淇跟在身后兴奋地问,「画上的人是妈妈和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