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兰哄着他娘回去,杜老娘应着好,最后还是站在村头目送他们远去。
行的远了,崔遥忍不住道:「长兰,你心里委屈可以跟我们说。」
杜蕴握紧他爹的手:他也会安慰爹。
杜长兰一脸莫名其妙,「我有啥委屈的。」
宋越道:「你被伯父追着打。」
杜长兰撇嘴:「我爹又打不着我,还累个半死,他不气个好歹就不错了。」
为了给便宜爹正名,杜长兰将杜老爹的隐忧道出。众人恍然:「竟是这样。」
杜长兰折了路边野枝,撇去分枝,光溜溜似一柄长剑,他在空中舞动,每次带出强劲有力的破空声。
他身影矫健,几个侧翻引得众人叫好,忽然杜长兰扭身,枝头直指崔遥等人:「我等虽念圣贤书,却不识浅显理。今日是为田舍郎,他日踏入天子堂,黎民的福与哀皆在我等一念之间。」
山也寂静,风也寂静,万物失色,余有眼前明快锐利的青年。
第44章 制定模板
众人哑声, 杜长兰手腕一翻,捥了个剑花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势?」
宋越扶额, 崔遥磨了磨牙, 嗷的一声扑过去:「杜长兰,你真是个混蛋啊你。」
然而方才那一幕却在众人无意识间印刻心中。很多年后也记忆犹新。
杜长兰算着时间看榜, 没想到这次县试放榜时间提前一天, 崔遥同杜长兰念叨:「昨儿看榜时有名孙姓考生都失态了,嘴里一直嚷嚷不可能。」
杜长兰:「嗯?」
宋越也凑过来, 道:「孙生说他写了很多治理灾情的良策,不应该是中下名次。」
杜长兰懂了, 先不论其他, 那道题是经义题,但很明显孙生往策论题答了, 不能说完全不对, 但也不能说对。
不过最后孙生还是榜上有名,有参加府试的资格, 届时府试主考官由知府担任,若孙生当真有实学,不会埋没了他。
府试在四月中旬, 他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杜长兰他们在镇上小院住着,同之前一样念学。
五日后的下午,杜长兰正在温习,忽然严秀才唤他:「你随老夫来。」
书房里竟然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杜老爹满面红光,见他们来, 他朝严秀才作揖,严秀才侧身只受半礼。
「你们父子聊,老夫还有事。」严秀才出去将屋门带上。
杜长兰忽而道:「可是买了牛?」
杜老爹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他看着清俊灵动的小儿子,心里喜欢得紧。这股子聪明劲儿,大郎二郎是真赶不上。但小儿子气人时也是真气人。
杜老爹搓了搓手掌,心跳还十分快,心底的执念总算圆满了。
他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道:「是崔大公子帮忙相看的,顶顶好的一头小牛,四肢健壮,牙口也好,皮毛也顺滑,尾巴扫起来都有劲儿……」
杜老爹一口气说了许多,说他们如何收到消息,从决定买牛到若河县的心路历程,粗糙黝黑的手指都还在微微颤抖。
杜长兰等他爹一口气说完了,才笑道:「真好,咱们家也有牛了。」
「哎哎,咱们家也有牛了。」杜老爹喜不自禁,「长兰,往后你去哪儿也不费脚程了。」
杜老爹心里说不尽的高兴,以至于回程时都要特意告知小儿子一声。
后来杜老爹要走,杜长兰叫住他爹,带杜老爹和牵牛的杜大郎去路边摊点了三碗馄饨。
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骨头汤,清亮亮的,不时浮起几个胖嘟嘟的小馄饨,皮面极薄,隐约可见内里的肉馅儿,白里透粉,诱人得紧。
杜老爹道:「费这个钱干什么,再有一会儿就回家了。」
杜长兰笑道:「因为我饿了,我沾爹和大哥的光。」
杜大郎偷着乐,为了买牛,这大半日他都没歇过。这会子有一大碗香喷喷的馄饨吃,别提多开心了。
馄饨端上桌,清汤麵上洒一撮切得碎碎的葱花,混着动物油脂的浓香,叫人唇舌大动。
杜大郎咽了咽口水,见他爹动筷了。他这才狼吞虎咽。他那喉咙似无底洞一般,一个馄饨还没尝出箇中滋味儿,就消失不见。
杜长兰朝摊贩挥手,「麻烦再来两碗汤,撒一把葱花。」
他分明坐在路边摊,同桌之人也是常见农户打扮,可他一身长衫布巾,挺背挺直,日光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和棱角有致的下颌。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写意,同馄饨摊充满违和感。
小贩老闆盛汤而来:「长兰怎么不吃,可是今儿不合口味?」
杜长兰接过汤碗,不紧不慢道:「没有的事儿,只是晌午撑着了,这会子不饿。」
杜老爹和杜大郎抬头望他,杜长兰道:「喝些汤再吃,别噎着。」
他将自己碗中的馄饨分别舀进杜老爹和杜大郎碗中。
杜老爹又欣慰又心酸,杜大郎感动的眼泪汪汪:「长兰,你真好。」
杜长兰垂眸轻笑,「快吃罢。」
分别时,杜长兰看着杜老爹略微佝偻的背影,倏地道:「爹。」
杜老爹回首。
杜长兰眉眼弯弯:「咱们家会越来越好。」
杜老爹哼笑一声,眉眼舒展,连背也挺直了。回去路上杜大郎还念叨小弟请他吃的馄饨有多么香,汤有多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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