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杜长兰一人,是有些打眼。谁知巧不巧的,又冒出一个高淮。
于是乎,众人只会想着状元郎和探花大才,压根没往行贿方面想去。
可惜这幌子只能哄哄年轻后辈,哄不过老狐狸。
书房内,杜长兰随意将斗方弃在案角,不等他询问,来人便主动报上底细。与宝石斋那边传给杜长兰的信息差不离,也与杜长兰借小郡王之势,派人去打听的消息差不离。
说来此人也是个倒霉蛋,出身平民,有些才干却不拔尖,便想着勤能补拙,在任上勤勤恳恳。按理熬也该熬出头了。
奈何前几次升迁都撞上关係户,把他挤下去,他实在无法,咬咬牙拿出家底寻上这位杜状元。
他快至知命之年,多年的辛劳令他发间染上银丝,若是此次再被挤下去,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第135章 小厮谷穗
杜长兰打发了那外地官, 次日去吏部时特意调出外地官的政绩考核,若无意外,那外地官怎么也够资历升迁了。
但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一个中不溜秋的萝卜来抢坑了。
说来也是, 官员越往上升, 官职数量愈少,自然是能抢则抢。
杜长兰单手托腮, 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一支未蘸墨的毛笔, 旋转时带起幽凉的冷风,笔身旋转间, 墨与白形成鲜明对比。
少顷,他搁笔起身, 去寻他的临时上峰。
拿人钱财, 与人消灾。
杜长兰的一举一动都在天子眼中,是以下午虞蕴散学来请安时, 嘉帝将此事告知小少年。
于嘉帝而言, 杜长兰此行并不算出格,甚至在各司是心知肚明的事。水至清则无鱼。
但虞蕴不同, 他是少年,他受圣贤书熏陶,他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
嘉帝嘆道:「杜长兰出身乡野, 较世家子弟更看重钱财也是情理之中。」
小少年垂首不语。
殿内地暖火旺,如置春日,独属于龙涎香的温和与清雅瀰漫,嘉帝看不清少年的神情,无法通过面部变化捕捉情绪。
他有些烦躁的转动手上扳指, 抵着扶手道:「你也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了,冬日天寒, 你备些碳火与金银去,不叫他日子难过。」
小少年沉默片刻,低低应了一声,明显兴致不高。
嘉帝遂略过这茬,过问小少年今日功课,一刻钟后,虞蕴提出告退。
他回到自己府上,刚下马车一道黑影朝他衝来,大黑舔舐他的手脸,尾巴疯狂转动,挥开了飘落的雪,它也被小少年推开。
「蕴儿。」
昏沉的天色中,漫天大雪纷飞,青年一身狐裘持伞而立,他面色较雪更白,不时咳嗽几下又强行压住,眉宇间却是平和。
虞蕴扶住他,「这么冷的天,老师还出来作甚,快回屋。」
严奉若低眉,小少年把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面无表情,眸光却十分明亮。似在隐忍什么喜事。
他们一路行进内书房,大黑跟在他们身后撒欢,分走下人们大半注意力。
书房内整日燃着地暖,不多时,虞蕴便觉出热了。
严奉若解了他的外衫,从衣架上取了一件藕荷色长衫给虞蕴套上。
小少年睁着眼,看着那双修长莹润的手为他系好衣带,整理他的领子。一瞬间,虞蕴梦回昔日若河县住在李府的时候。
他爹去县学念书,奉若伯伯不但教他念书明理,还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那个时候的每一天都是快乐自由的。
严奉若注意他的目光,抬眸朝虞蕴微微一笑,犹如三月的风拂过面颊。
「奉若伯伯。」他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却被严奉若止住这个称呼。
小少年踮起脚同严奉若耳语,随后退开两步,用口型无声道:将计就计。
那双漆黑的眼里盛满笑意。
他从皇宫忍到回府,真是憋死他了。
严奉若唇角微扬,长兰在蕴哥儿身上花费的心思终究没白费。
虞蕴将功课放一边,思索给他爹备些什么才能不引起皇祖父注意。两刻钟后,他将清单给严奉若过目,然而严奉若嘆了口气,将清单投入炭盆中,顿时化为灰烬。
虞蕴不解:「老师为何如此?」
严奉若原是想提点他,但话到嘴边又变了,「自己想。」
他喉间痒的厉害,激的他咳嗽出声,不过短暂的出府迎接小少年,这么一会子功夫浸了寒意,冷热交替,他便受不住了。
虞蕴顿时吩咐人去请太医,傍晚严奉若体热,服了药歇下。
虞蕴退出门,转身朝正院行去,忽然鼻尖一凉,那股冷意刺破了他混沌的脑子,顿时清明了。
清单上密密麻麻列了一堆物件,单看不值钱,但却可从其中窥探花费的心思。
难怪奉若伯伯会将清单焚了。
他吩咐小厮:「你去帐房支三十两银子给杜大人送去,劝杜大人冬日备足碳火。」
谷穗应是,待他回来后,天已经黑透了,他顾不得喝口热水,匆匆去正院向小殿下汇报。
虞蕴看着眼前比他大几岁的男子,对方年岁十五,据谷穗所言,他从前叫谷雨,但雨与虞音同,为着避讳国姓便改了名儿。
谷穗这名朴实,但人却是可靠又机灵,还擅长拳脚功夫,精通骑射。
一事末了,虞蕴问他:「你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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