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相信,你和陈翼,在我心目中一样重要。」
「我知道。」谢肃缓缓将汤蔓揽进怀里,「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陈翼的幸福。如果他不是因为救人而意外离世的话,你应该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
陈翼六岁的时候学会了游泳,他爷爷教的。
那时候陈老爷子天天逮着瘦瘦小小的陈翼直接往水潭里一扔,骂骂咧咧:「教你游泳是为你好,万一哪天你掉水里了,还能自己游回来!」
陈翼学了一整个夏天,终于学会了游泳。
陈翼十九岁的时候,第一次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去海边游玩。
那天风大浪大,景色却极其美好,他向女孩子许诺,未来日子里的大风大浪都由他扛。
也是那一天,有个小男孩失足掉进海里,岸上大人呼救。
陈翼想都没想,转身跳进了海里,奋力将小男孩拖回岸边。
陈翼却再也没有上岸。
至于谢肃,他从未奢求取代陈翼在汤蔓心目中的地位。
第46章 正文完结
这个世界上, 属于陈翼的那一部分已经很少很少了,只有汤蔓留下来的一些照片、几封手写的书信,证明他曾在这个世界上来过一趟。
这些东西其实汤蔓不敢拿出来看, 看不得, 泪水会将她的双眼模糊, 根本看不清,她更怕自己掉落的泪水会将信纸上的字迹晕染开。
由谢肃拿着在手上,汤蔓指着照片上的画面,告诉他。
一共十八张照片, 都是汤蔓和陈翼的合影,陈翼的爷爷拍的。一式两份, 每次陈翼的爷爷拍完照片, 都会洗出两份,一份交给汤蔓的爷爷。
属于陈翼的那一份早已经不见, 但是汤蔓的这一份她还妥帖保管着。
一岁时, 两个孩子被抱在襁褓里,阳光下肉嘟嘟的两张脸庞。
二岁时, 两个孩子开始追逐打闹, 一个摔在地上,一个哈哈大笑。
三岁时,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坐在椅子上,一个歪着脑袋, 一个咧着嘴巴。
四岁时,两个孩子站在葡萄架下, 阳光透过绿叶斑驳落在他们身上。
五岁时, 两个孩子生气吵架,互相不看对方, 将脸撇向一旁。
六岁时,两个孩子举着一年级的课本,脸上透着天真无邪。
……
一张张照片从汤蔓眼前划过,她的鼻腔开始泛酸,即便这些照片她已经看过无数次,可再一次展现在眼前,犹如一枚尖锐的刺在她在已经癒合的伤口处狠狠戳入,她的伤痛再一次被鲜血淋漓地展示出。
那一封封亲手写下的情书,现在看来娇柔做作,无病呻吟,可少年时代的恋爱最是刻骨民心,那时候一腔的热血和纯粹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面对对方。
年少的心动,即便像是装在亮粉色包装袋里甜到发腻的糖,却也会令人回味无穷。
陈翼的离开,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从汤蔓沉寂的天空划过,无论汤蔓再怎么去追赶,这道光芒也终将消失于广袤的天际。
曾经的汤蔓也想过找一份属于陈翼的美好替代品,但她发现,谁也替代不了他。
陈翼和谢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如果说陈翼是初夏一杯冰凉的冰汽水,谢肃就像是冬日里一杯温热的甜牛奶。
汤蔓坐在谢肃的旁边,把脸抵铱誮在他的肩膀上,到底没能忍住,闭上眼,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谢肃放下照片,抬手将汤蔓拢进自己怀里,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蔓蔓,不哭了。」
汤蔓到底还是大哭了一场。
何其幸运,她最纯粹的初恋是和陈翼,最美满的婚姻是和谢肃。
她的哭泣不是因为伤心难过,更是一种坦然的释怀。
那天汤蔓心血来潮,开车载着谢肃上了一趟山,她带着他去了后山,来到陈翼的坟墓前。
谢肃不是第一次来。
汤蔓牵着谢肃的手,大方地介绍:「陈翼,这是谢肃,我的丈夫。」
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陈翼在回应汤蔓的说话。
汤蔓接着说:「我现在很幸福,你放心。」
几个月前的清明汤蔓来过这里一趟,当时坟墓旁边的杂草不深。这段时间野草疯长,有些甚至盖到了坟头。
谢肃总閒不住似的,下意识想去拔草,被汤蔓拦着:「你别动,小心手。」
谢肃说没事的,他用的是没有受伤的右手。
汤蔓板着脸,让他坐在旁边:「我来就行。」
谢肃只能乖乖听话。
他站在陈翼的墓碑前,俯身,用掌心擦拭碑前的尘土,继而屈膝蹲下,低低地出声:「陈翼。」
——「陈翼,来打球。」
——「陈翼,你小子行啊。」
——「陈翼,她是你朋友?」
有很多的话,谢肃无法说出口,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陈翼的墓碑,内心百转千回,最后淡淡地说:「我会好好照顾蔓蔓。」
将近六个月后,谢肃的手臂回復到几乎正常的状态,只不过手上蜿蜒曲折着一道瘆人的伤口,那道伤口如同多足的蜈蚣,颜色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