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担忧,陆少渊声音越发轻柔,安抚道:「二姑娘不必多忧虑,此事不足于让伯府陷入危险,而我入仕后就更不用担心了。」
林幼萱就发现,他对未来的事总是成竹有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
入仕……她冷不丁想起昨夜的梦。
梦里他确实入仕了,更是到了那个权倾朝野的位置,许多的人恭维簇拥,唯独对她冷漠得像冬日屋檐下结成的冰凌,毫无温度。
她打了个冷颤。
陆少渊却以为她还是在害怕,笑道:「我知道二姑娘如若愿意和我定亲,入我陆家,为的是让你舅舅家从此安稳。二姑娘可以放心,只要二姑娘与我定下亲事,我这边会先将宋家和二姑娘摘开,绝不是空口许诺。不管伯府还是我出事,绝不会牵连到你和宋家。」
梦境虚无,如若此时此刻在这里钻了牛角尖,那她依旧还会回到先前进退维谷的境地。
她点点头:「我相信陆世子不会空口许诺,等科考结束后我们定亲,届时陆世子肯定能安排好一切了对吗?」
她虽然已经将话说了出来,不知为何这一刻心慌得难受,甚至还有一丝刺疼,仿佛在阻拦她此时做决定。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挺直了脊背,一双好看的杏眸定定盯着他看,不愿意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慌乱的心安稳一些,可以告诉自己,自己选择的一切是对的!
「二姑娘这是答应与我定亲了吗?!」
陆少渊先浮现在脸上的不是欢喜或者意料之中的平静,而是错愕,再接下来才是和这不确定的追问。
他今日并不是来说服或者诱利自己定下亲事,真的单纯的……想见她,跟她说他对往后的打算。
林幼萱在他没有一丝一毫假装的反应中平静了下来,甚至感到了不曾有过的踏实。
——希望她不是真的自以为是,被他蒙蔽了。
如若是,那也只能说明陆少渊棋高一着,她心服口服!
「是,我想和陆世子定下亲事,定亲前,希望陆世子亦能实现你方才许下的诺言。只要让宋家无后顾之忧,我便是做牛做马亦会报答陆世子的恩情。」
「二姑娘不可贬低自己。」
前一刻分明还高兴的陆少渊顿时沉了脸,脸上的笑散得干干净净。
他不笑的时候,哪怕眉目温和,也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叫林幼萱眉心重重一跳。
这一瞬间,她仿佛见了梦里的那个陆少渊。
而陆少渊无比严肃道:「二姑娘,你方才那话不是在折辱我,而是在折辱自己。二姑娘可以不相信我,却万万不可再把自己不当一回事。你若嫁与我,家中不会有任何劳动姑娘伤神的地方,我一定护你安然。」
所以说,天下的事可真是奇妙啊。
她在梦里被闵氏为难,陆少渊说不要妨碍他,他在自己跟前,却是义正言辞地说要护着她。
矛盾得让她产生了不真实的割裂感,一时间甚至在想,现在的她才是在梦境里?
「我想,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那句我相信你再也说不出口,她低低的回道。
陆少渊听闻倒是没有过多再去说服她什么,只是点头说:「我相信,不过是想跟二姑娘说,不管任何事,你都可以来寻我。我会一直在二姑娘身边。」
话是诚恳的话,同样是哄人心花怒放的话,可放在彼此依旧你是你,我是我的情况下来看,多少让林幼萱感到过于亲密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相互交心,说万事有他呢,除去亲人也唯有夫妻了……她抿抿唇,没再往下接。
刚才明明已经愿意和他剖开心扉来往的少女忽然就又缩回去了,缩回她给自己制定的戒备线内,叫陆少渊有些不安地送去好几个眼波。
林幼萱不接茬儿,就那么定定坐稳了,叫他无奈嘆气。
她的防备如此之重,前世她愿意找自己求助的时候,自己的反应该叫她多伤心。
陆少渊笑笑,只道自作孽,老天爷这是让他吃教训,让他好领会领会以前的自己混蛋得多么叫人恨!
以后能不能让她再敞开心房,全是看他怎么做,而不是叭叭说一大堆。
他敛了敛情绪,面上又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有些话,确实现在说为之过早。今儿见姑娘的第二件事,是想询问姑娘,往后我若遇见宋老爷该如何应对……不过二姑娘方才已经答应了定亲,我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居然是为了这种小事,实在是太过细緻了。
林幼萱到了此时,发现自己在他各种体贴的表现中和梦境里的冷漠公子之间摇摆。他越体贴,梦境里那种惶恐越清晰,一面感动,一面恐惧,像是要把她活生生撕扯成两半!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林幼萱再也忍受不了快叫她崩溃的两种情绪,甚至连已经消肿的后脑勺都开始疼痛起来。
她站起身匆忙离开,陆少渊想追,脚步硬生生在见到她苍白的脸后停住。
她就是在躲避自己,追上去又如何,不过是让她更家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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