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里钱氏打听过了，每月逢三的日子，邻县的布坊会来淮阳送货，回程的空车会捎人，二十文一个的人头费。
所以钱氏打算去县里的城门口等着回程的牛车。
路上遇到熟识的，都会打个招呼。有那热心的，就问：「老嫂子这是去县里？你们家不是不用交税？」
钱氏放慢了脚步，答道：「哪里是交税？我这是去粮铺里去卖咯，换些油盐！家里的盐罐油罐都空了半个月了！」
「哎，你们还能拿粮食换些油盐。我们这赋税一交，余下的也吃不了几顿。这往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一位锄草的大娘，放了锄头嘆道。
钱氏也跟着嘆息一声，才道：「哎，我家虽然不用交税，却也没有多少的粮，也是填不饱肚子的。可三个娃娃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一直不见油盐。无法，我也只能腾出点粮食去卖了！」
「她婶子，你先忙，我去县里了！」
几人这才继续赶路。
其实这担麦子并不是拿到粮铺去卖的，这是送去给柳芽儿姨奶奶的。
都说财不漏白，不管你有钱没钱，一看你挑了一百斤粮食去送人，他们心里定是认为你发了什么横财。到时候真要求上门了，都不好打发。
所以，钱氏才撒了谎。
到了城门口，时间还有点早。几人就顿在路边等牛车。
钱氏让柳爹先回去，道是牛车来了，这麦子她自己搬上车就是。
柳爹自然是不肯，若不是走不开，他都想护送这祖孙俩去邻县。
这可是老娘和闺女第一次去远门，他哪里放心的下。
就这么三人站在路边，等了一刻钟，终于等到了缓缓而来的牛车。
柳爹把麦子搬上牛车，又是好一番嘱咐，才依依不舍的与老娘和闺女挥手作别。
乡间的土路凹凸不平，即便牛车行驶的很慢，柳芽儿依旧被颠的个七荤八素，险些吐出来。
「小丫头第一次出远门吧？」
赶车的大爷轻轻甩起一鞭子，抽到老牛身上，问道：「小丫头第一次出远门吧？」
「是的哩，我这还是第一次出淮阳哩！yue……」柳芽儿刚回答完，扶着牛车就要吐。
赶车的大爷从兜里摸出两颗还泛着青的李子，递给柳芽儿，道：「拿着，吃一颗，能压反胃。」
这李子还是大爷去送货时，主家从院里摘了几颗，让他带回去给小孙子吃的。虽有些舍不得，可看到小姑娘难受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
柳芽儿实在反胃的难受，从大爷手里拿起一颗，另一颗又给大爷推了回去。
「谢谢爷爷！」
大爷见柳芽儿不肯多要，又把剩下的一颗揣进兜里，对着钱氏笑道：「你这孙女养的好，懂事，嘴甜！」
钱氏笑着说到哪有这么好，心里却乐得别人夸自个孙女。又问起大爷家的孙辈们如何如何，问完了又是好一顿夸。时而还会发出大笑声。
柳芽儿一边听着自家奶奶跟赶车的大爷商业互吹，一边拿着青李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一口咬下去，酸的差点当场去世。
早熟的李子一般都不大甜，柳芽儿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这李子能酸到眼泪口水一起往外流的地步。
大爷看着柳芽儿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哈哈大笑，道：「也是说现在世道不好，日子难过，娃娃们都养的不精细。但凡能吃的好点，生的圆润些，你这孙女，无论样貌还是这通身的气质，比那些个大家小姐也是不差的！」
「说到这世道，不知老哥哥可认得小安村的陈大牛？」
钱氏口中的陈大牛，正是她的娘家外甥，她大姐的大儿子。
一听问的是大牛，大爷心道这赶巧了不是，道：「怎滴？大妹子认识大牛？我就是小安村的，哪能不认识？」
钱氏一听两人是同村，喜得一拍巴掌，道：「大牛是我娘家外甥！我这次啊，就是去大牛家，也不知道我那姐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就是陈家嫂子那妹子啊？」
钱氏疑惑，这老哥哥怎么听说过她，问道：「老哥哥听说过我？」
「可不是？我们村的人都知道，这陈家老嫂子的妹子，每年都托人送些粮食来，别家可没这么好的亲戚。」
大爷说完又道：「陈家老嫂子也是个命苦的，都知道她是从淮阳嫁过来的。说好听点是嫁到我们小安的，说不好听的，就是陈瘸子买来的！」
「老哥哥，我姐姐她……她这些年过的可好？」听到大爷说起大姐，钱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老大爷是个心软的，见不得旁人落泪。钱氏一哭，他也跟着心疼，轻嘆一声道：「这年头，家家都过不好。只是你那姐姐过的更艰难些。陈瘸子跟他老娘没死的时候，常年累月的吃着药，早就把家底掏空了。也因这样，二牛都三十一了还没娶亲！」
钱氏没想到大姐过的这般艰难，大姐竟从不与她说。也怪她，这么些年，竟等到今日才过来看看。
第22章
牛车走的慢，到达邻县时早已过了晌午。
在经过小安村附近的镇子上时，钱氏让牛车停在路口，她要去镇上买些东西。
柳芽儿要一起，钱氏随了她。
钱氏想着从早上到现在颠簸了一路，小小的人儿早就焉了，让她下来走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