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各种欺负和冷落,明娜最终还是变了。
她不再爱笑,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那张嘴长在脸上,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彻底成了一件装饰物。
这天,课间休息时间里,季饮冰在厕所与明娜相遇。
许久没有在学校里讲过话的明娜,见到季饮冰后,忽然有了想要与人倾诉的欲望。
她与季饮冰一般高,都瘦瘦的,她告诉季饮冰,「我可能不会读书了。」
季饮冰并不觉得意外。
听到这话后,反倒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她知道明娜肯定会抵挡不住那么多的伤害与诋毁,她迟早会言败,就看是哪一天。
季饮冰抬起头,侧身凝望着明娜。女孩的脸上失去了曾经耀眼的自信与明媚,那双眼睛,死气沉沉。
这不是一个十一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十一岁的孩子,眼里应该装满了亮色,他们应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期望,而不是认命跟绝望。
「就不觉得,会不甘心吗?」季饮冰终是没忍住,轻声地问了句。
闻言,明娜那双哀伤的眼里,浮现出自嘲来,「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可我不甘心,又能如何。」不甘心,学校就能为她证明清白?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我是个作弊的学生。在父母的眼里,我让他们失望。在我们这个国家,我们女孩除了嫁人生子,做泄愤洩慾的工具,我们还有其他用途?」
儘管年纪还小,但明娜却已将这个国家里,女性的地位,看得透彻。
正因为看透彻了,反倒明白挣扎、反抗是无望的。
季饮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抬起头,目带傲气,她说,「我若是你,在被人污衊之后,我不会就此认命。后面还有无数场考试,我会拿下每一场考试的第一名。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质疑我、诋毁我的人瞧瞧,我是贱民又如何,我家人痴傻又如何!就算我是贱民出生,就算我母亲是傻子,我一样能都完虐所有人!」
「他们,都是垃圾。」
季饮冰的一通话,震到了明娜。
明娜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忽然用羡慕的口气说,「你命好,遇到了一个愿意帮助你的人。可我命不好…」
季饮冰没有否认言诺对她的帮助。
她说,「别轻易言败,你一次言败,终身都会失败。」而她,永不会言败。
明娜没再说话。
也不知是从季饮冰的话中受到了启发,还是在出神。上课铃响了,季饮冰没再多留,便离开了洗手间。回教室的路上,一大群隔壁班的男生与季饮冰擦身而过,往厕所里走。
季饮冰也没注意,一拐弯,就进了自己教室。
哪怕她是第一名,她的座位,仍然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她认真听了一堂课,下课后,正在刷题,忽然听到有人在前方议论。
「听说了吗!那个作弊鬼明娜在厕所被一群人给欺负了!」
饮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猛地站起来,跑去厕所。她看见了受伤的明娜,明娜躺在地上,望着厕所的天花板,眼神再无光亮。
而那群罪魁祸首,却不知所踪。
她躺在那里,像是一个瓷娃娃,虽然还是完整的,但瓷身已经有了一道道的裂纹。
这个瓷娃娃,永远都恢復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季饮冰被惊得忘了动作。第一次,季饮冰产生了想要杀人的念头。
但很快,围观人指指点点的举动,拉回了她的神智。季饮冰赶紧弯腰捡起明娜的裙子,给明娜穿上。
季饮冰将明娜背了起来,冲那些看稀奇的男生女生吼,「让开!」
那些人一边嘟哝,一边不情不愿地分开一条路,生怕被季饮冰给碰到了。
季饮冰背着明娜,去了医务室。
校医见到明娜,只是惊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镇定。他对此现象,像是见怪不怪。
季饮冰沉默地坐在一旁,见校医随意地给明娜擦了擦上楼,就打算不处理了。季饮冰有些愠怒,「她身体都撕裂了,你不给她缝补吗?」
校医却说,「反正会好的。」
季饮冰猛地站起来,找到手术针线,在校医惊惧的目光注视下,她儘可能细心地给明娜修补好撕裂的伤口。完事后,她对校医说,「你若是女人,你就知道,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残忍。」
校医没吭声。
季饮冰坐在一旁,等待明娜苏醒。
校医也沉默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天很热,他拿着书不停地扇风。
季饮冰忽然问,「这样的事,你不是第一次遇见,对么?」
校医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默认了。
季饮冰心里在滴血,她眼睛有些红,她用手盖住脸,她低声说道,「她才十一岁啊…」她妈妈说,在中国,大多数十一岁的姑娘,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宝贝。
可明娜,以及其他女孩子们,却在承受着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凌辱伤害。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
校医可能是觉得她烦,起身出了休息室。
明娜睡了很久才醒。
醒来,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盯着天花板,出神了许久。就在季饮冰以为她打算当哑巴的时候,小姑娘突然说,「我好痛…」
闻言,季饮冰痛苦地将头扭到另一边,都不敢去看明娜的脸。
明娜的声音,在休息室里,轻轻地响起。
「他们…他们是恶魔,他们该死。」
季饮冰问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明娜说,「我家靠近达哈维。」
季饮冰并不意外。
明娜的家庭情况并不好,儘管她不是贱民,但她家没有钱,她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