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菜园里的白蝶儿绕着母亲飞来飞舞,林桂儿伸手随意抓了抓,果然抓了个空,她也不在意,轻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笑道:「正是呢。」
「那这事保准吗?」
「公主都已出面保举馥儿去和亲了,谁又会拒绝呢?」林桂儿想到那日进斗金的花容浴堂往后再不属于林馥儿,便觉得深深出了一口恶气。
「那大约是无可转圜了。」沐姨娘抿唇暗笑,又嘱咐林桂儿道:「等你妹妹大婚那日,你也大方些,多替她添妆。左右羊毛出在羊身上,将来总有回报。」
林桂儿点点头,瞧着斋房已在面前,便努嘴示意母亲收敛些神色,又正了正自己衣领上的琵琶扣,这才神色恭谨地拎着裙裾进了门。
「来了?」睢王妃美目轻斜,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桂儿,唇畔似挂着一丝笑意,却又透着几分凉薄,一改往日温和。
林桂儿站在那等了等,才发觉睢王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意思,心下不由得有些不安。于是轻轻挪动了脚步,主动上前道:「瞧着母亲气色倒是好,近来是用燕窝还是阿胶呢?您这身衣裳也好看,瞧着富贵又大气。」
沐姨娘抬眸望了望锦衣上那正红色的牡丹绣纹,只见里头的花蕊栩栩如生,似乎隐隐还掺着些银线,颇有光泽流淌。而王妃身边的粉釉香炉更是曼妙,竟被雕刻成了莲花的形状,盖顶是一双锦鲤,鳞纹鲜明,绕于碧波之上。
眼瞧着那青烟幽幽升起,沐姨娘心里又是喜欢又是羡慕。这样精緻的物件,大约王府也找不出几件,定是王妃娘家带过来的。而这样易碎的东西都能随便带出来,可见王妃并不在意。
她暗自心痒,但想起女儿方才嘱咐的话,脸上的笑意便浓了一些道:「桂儿这孩子,总把王妃您当作神仙般的人物儿。想当初她还未出门的时候,您若提起什么绣纹好看,她定是一夜不睡也要给您绣出来的。」
提起这事,睢王妃心头微软,可这心软也只在一瞬,很快她便蹙了蹙眉,别过脸沉声道:「你们娘两的话,从前我也是信过的。可或许是人心善变,或许是我未曾了解过你们二人,总之这些年待你们的心思竟全然是错付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沐姨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林桂儿亦是诧异地看着睢王妃,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睢王妃恨不得拿鼻孔出气,只微微哼了一声,便抬手道:「我已与本寺的主持商议过,为佑家宅平安,睢王府沐姨娘自请在寂照寺清修一年,不落髮,茹素,早午晚各持经两个时辰。」
「王妃!?」沐姨娘腾得一下子站起来,牙关咬得死死,目眦欲裂,胸脯起起伏伏,似一口气喘不匀。
林桂儿何尝不急,手上的帕子几乎在一瞬间被扯断,贝齿咬上红唇,显出一小片青白之色。
「你们娘两大可不必摆出这种要吃人的架势来。」睢王妃的语气并不急促,却如三秋寒索般清冽。
她的身子微微倚靠在竹编靠枕上,一边转动着手上的一枚玉环,一边继续道:「沐姨娘你嫁进王府多年,自然知道我行事一向公正。今日之所以做了这个安排,并非是我刻意针对你,而是你这位女儿心思狠毒,实在不成样子。」
「母亲这话我听不明白。」林桂儿鬆了咬住嘴唇的牙齿,一口气轻出间,心头微微一虚。
然而睢王妃看都不屑看她,只瞧着沐姨娘继续道:「若不是你这女儿在背后几番怂恿,公主也想不到让馥儿去和亲一事。放在官面上讲,和亲不是坏事。可谁心里不明白,嫁到那种风沙苦寒之地,根本就是去受苦。我也算年纪不小了的,却真是没听说哪家的姐姐心思如此狠辣,盼着自己的妹妹远嫁吃苦。」
觉察到林桂儿的嘴唇动了动,睢王妃立刻厌恶地示意左右上前。那两个老姑姑显然早有准备,上去便一人各扯了林桂儿的两条胳膊,又随意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浑然不在意林桂儿的妆容一下子就被抹花了。
「你大约是觉得嫁了人,翅膀就硬了,有些事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了。」睢王妃的目光冷冷刮过林桂儿的面颊,嗤笑道:「可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呜呜呜。呜呜呜。」林桂儿如一条红鱼一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发出怨恨的叫声。可惜那两位姑子力气太大,任凭她如何折腾,却也是徒劳。
第50章
睢王妃冷漠地移开眼, 继续道:「你是出嫁女,我自然管不着你。可我也要让你明白,你的所作所为, 总有人要替你付出代价。从今日开始, 沐姨娘便在这座屋子里清修。这一年以内, 不得出寂照寺半步。至于一年之后嘛, 就看你这好女儿怎么做了。」
「你敢,你敢!」沐姨娘心疼地上前去攀扯那姑子, 却几次被小丫鬟们扯回来。她又是心疼又是情急,索性捂着胸口衝着睢王妃撒泼道:「我要去找王爷, 我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王爷不会舍得让我清修。」
此刻已经起了身的睢王妃漠然回头, 冷笑道:「你今早已经见过王爷了吧?还记得王爷说什么了?」
「王爷, 王爷今晨说, 说一切……一切都听王妃的……」沐姨娘身子一软, 彻底瘫在了地上。没有阳光的照射, 夏日的地砖也冰冰冷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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