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让他心中感觉到刺痛。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皮鞋，闭了闭眼，歇下心里的念头，垂着头从典当行门前走过……
……
黄铭住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一条长走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两端通风，状如筒子。
走廊外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楼道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废品，环境杂乱，逼仄又阴暗。
魏一然走进来时，不少住户都打量他，因为他西装革履，样貌英俊，哪怕昨晚没有休息好，神态里透出憔悴，也要比这里的底层人群光鲜抢眼得太多。
大部分人家的屋门都是敞开着的，女人们三三两两坐在长走廊里，择菜閒聊，偶尔往他这边瞟一眼，带着好奇。
魏一然数着门牌号，走到一户房门前。
门是紧闭着的，门口的水泥地上全是水渍，想必是黄铭给锦鲤接水时洒到了地上。
魏一然敲响门，等了片刻，房门嘎吱开了一条缝，透过窄窄的门缝，他看见黄铭鬼鬼祟祟的半张脸。
魏一然皱了皱眉。
「少爷！……」黄铭刚吐出「少」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后面的音节使劲压下去，唯恐被人听见！
他飞快打开门，将魏一然拉进来，又飞快的把门关上！反锁两圈！
「少爷，咱们的鱼不见了！」黄铭情急的说道。
魏一然见十几平米的单间里摆满了红色塑料水桶，每个桶里都装着一条鱼，连那条巴掌大的小金鱼，也单独一个桶养着。
「怎么回事？」他问。
「少了一条鱼。」黄铭告诉他，「拎回来以后我发现数目不对，可是家里全都找遍了，少爷，会不会是鱼吃鱼？」
锦鲤是杂食性鱼类，荤素不忌，但是饲料充足的前提下，不至于生吞同类。
魏一然怀疑是黄铭半路上没留神，让鱼蹦出去了。
不过这样单独养着也好，避免打架时弄伤鳞片，影响了品相可就不好卖了。
魏一然教他：「你提上水桶去趟福溪河，看看有没有一个垂钓老头儿，很好辨认，有点胖，耳垂很大，你见了他，也用不着说什么，只需当着他的面，把桶里的锦鲤放生到河里。」
黄铭不由得问：「少爷，我们好不容易捞上来的鱼，为什么要放生？」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记住，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着你放生，如果他问你，就说家里不想养了。」
黄铭一头雾水，不过为了钱，还是依言照做，提起水桶出了门。
魏一然在黄铭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吃的，人又困乏疲惫，索性倒在床上睡了。
这一觉仍然睡不安稳，伸手摸了摸，床褥枕头全是湿的。
他惊诧坐起，见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女人，光溜溜的，湿哒哒的，此刻正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第1641章 我有一条小金鱼7
女人皮肤极白，体态玲珑有致，头髮是金棕色的，颜色并不均匀，深深浅浅披散在肩膀两侧，不断往下滴着水。
魏一然心中惊骇，下意识往后退，然而黄铭的单人床太窄，手没撑住，整个人嘭的一声摔地上！
「子安？」女人慌忙爬到床这头，伸手将他扶起来，问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魏一然震惊又迷茫的看着她，目光从她精緻的脸庞往下移，雪嫩肌肤上有些地方隐约可见金色鳞片，闪烁着微光。
……是人？是妖？
她微蹙着眉，担忧的凝视他，「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是你把我从山中深潭带出来，养在花园池塘里，念诗给我听，教我说话，你说等我长大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她如此说完，伸手抱住魏一然，脸颊软软贴在他的胸口上，轻声说：「子安，我长大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身体的湿漉感令魏一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头皮发麻。
「滚开！」他猛地推开她！
女人跌坐在床上，瞪大了双眼，脸上神情起初是惊愕，而后是伤感。
她咬着下唇，万分委屈，「你……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魏一然的胸口剧烈起伏，饶是对方再如何美貌，此刻他也只感到惊悚！半点旖旎心思也无！
门口处传来咔擦声响，是钥匙拧转锁芯发出的声音。
魏一然闻声抬头望过去，见黄铭开门进来，他再扭头看床上，除了一滩湿漉漉的印子，没有半个人影。
倒是水桶那边溅起了水花，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少爷，我照您的吩咐，当着那老头的面把鱼放生了……」黄铭走进来说道。
魏一然呆呆的，盯着水桶愣神。
黄铭奇怪的看他一眼，又问，「少爷，您怎么了？」
「鱼……」魏一然猛吸一口气，跑到水桶旁，直直盯着里面的小金鱼，「把这条鱼扔出去！」
「扔出去？」黄铭错愕，往水桶里望一眼，说道，「少爷，再不值钱也是一条鱼，卖不出去我就留着自己养吧，我还挺喜欢的……」
「我说扔出去！」魏一然提声喝道。
黄铭被他的反应吓住，心中难免生出怨怼，暗暗腹诽：魏家都没了，你还摆什么少爷谱？
不过想想没到手的钱，黄铭纵然万般不愿，还是要把魏一然当少爷供着，提起水桶走出门外——
他低头看水桶里的小金鱼，澄金璀璨，尾如裙裾，比那些肥胖的花锦鲤不知漂亮多少，扔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