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轻笑,却不拍了,虽然还端着相机,却好像忽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褚昭:「我还以为,纪淳的好事,他会主动告诉你。」
许游动作一顿,皱着眉看过来,她不懂褚昭干嘛提起这茬儿,她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可她到底没说话,又看画纸,像是泄愤一样用刮刀抹了一块油彩上去。
一说到纪淳,许游的情绪就挂脸了,而褚昭的快门声也加快了。
他在镜头后笑了:「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就算结婚,还可以离婚,可以婚外情。」
许游的眉头打了结,瞪过来一眼,绷着下颌,很想喷他一句。
褚昭快速按着快门,嘴上却不咸不淡的说:「把时间浪费在谈世俗的情和爱,只会消磨你的灵气,得不偿失。」
许游一顿,说:「我从没在这件事上浪费过时间,对纪淳也是一样。」
褚昭:「那是他没空回应你,你倒是想浪费。」
许游又瞪了他一眼。
褚昭笑了:「时间就是金钱,你没浪费,就是赚了。」
许游没理他,接着拿画纸泄愤,一下接一下,大刀阔斧,天马行空。
褚昭这时又说:「贺绯就不一样了,她是俗人,做着俗事,她得用这种方式才能抓住纪淳,抓不到心,抓着人也认了。否则她心里那口气,如何咽下去?」
许游的手停住了,她很少听到褚昭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评价贺绯。
许游挑眉问:「你好像很清楚似的?」
褚昭嘲弄道:「她自小就被捧惯了,连谈恋爱都要求无瑕,怎么能接受男朋友有个异性发小。」
许游垂下眼,想了想,也是。
也许她的存在对于贺绯来说,就是一片白墙上落下的一隻蚊子,「啪」的一下拍死了,留了一点血迹,怎么都擦不掉。
褚昭今天的话比平时要多,也不知哪儿来的聊天的兴致,忽然又说:「我听说你送过纪淳几幅画。」
许游抬眼:「嗯。」
褚昭问:「那他送过你什么?」
许游想了一下,说:「第一次我送他画,他送了我游戏机,第二次,是手机,第三次,是我生日,他送了我一对珍珠耳钉。」
褚昭一声轻笑,透着讥诮。
许游又一次皱眉:「你笑什么?」
褚昭的眼睛从镜头后露出来,透着淡淡的恶意:「游戏机、手机、耳钉,都是有价的。你送的是心意,他送的是商品。」
许游飞快的说:「可他不会画画。」
褚昭却好似没听到:「这些东西不用他自己用心、动手,想买就有。哦,送你的手机,还是纪淳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他的,他不用,随手就给了你,连买都省了。」
许游脸色一变,眼里透着愤怒,脱口而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褚昭笑了,快门声飞快地响起。
如果说刚才许游还不知道他的话为什么变多了,而且充满了挑衅,这会儿也应该琢磨过味儿了。
许游问:「你是故意激怒我,要拍我生气的脸?」
褚昭十分撩骚,且半真半假的吐出一句:「你生气的脸,很有生气。」
可这一次,许游却没有生气,她也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放下刮刀,挪开画架,直接起身走过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我能看看么?」
褚昭抬起眼皮,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让茶几空出一块。
许游没犹豫,直接坐下,接过他手里的相机。
她低垂着头,一张一张翻看着,看的很仔细,很认真。
有惊讶,也有惊喜。
既熟悉,又陌生。
许游忽然明白了齐羽臻的话:「从镜子里看到的你,和别人镜头下的你,是很不一样的。」
许游快速看着,低声吐出三个字:「这是我。」
褚昭翘着二郎腿,摸出烟,点燃吸了口,没应。
有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屋里安静的不像话。
许游就一直在看照片,看着自己,陌生的她,生动的她,鲜活的她,看着齐羽臻所说的,她身上那股劲儿。
生平第一次,她重新认识了自己。
那股劲儿,无论她照镜子一万次,也不会发现。
半晌,许游喃喃道:「摄影真是神奇。」
褚昭吐出一口烟,肘部架在膝盖上:「寒假有空来棚里,随便你玩,不懂就问。」
许游笑了笑,仍在看照片:「说起来,我好久没过去了,手真有点痒。」
褚昭垂下眉眼,落在她的手上:「趁着有感觉,赶紧练,过了就没了。」
许游:「嗯。」
隔了几秒,褚昭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摄影不神奇。」
许游抬眼,看向他。
褚昭看着她的画架,淡淡道:「摄影最多只是记录,摄影师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美学标准,后期做修整,被拍的人事物是什么样,拍出来就是什么样,摄影师最多就是帮它美化。镜头是有欺骗性的,也狭隘,你在镜头里看到的风景古剎,暮色古钟,等你真的去了,就只能看到满坑满谷的人头。不像画画,画画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有落到画纸上,看客才知道。」
一个是发现,一个是创造。
褚昭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他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好像被什么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