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把将柳满推开,卯足力气呼了一声:「你让开!」连往后退了两步,再次扶住府门。
柳满神色一诧,片刻又笑着要迎上来。
我惊得连连后退,不料退到阶前脚下一空,眼见就要后仰跌倒在地,身后忽地有人疾走两步将我揽入怀中。
温厚的胸膛,清淡的月桂香,不知觉间,我的心神平復了些许,却又似更加沉沦。
柳满朝我身后之人望去,先是诧然,片刻浅笑着施以一礼:「国师大人。」
我听得穆临简淡淡道:「你回去吧,侍郎由我照顾。」
月色已经很朦胧了,长街杳杳无人,分外寂静。
穆临简拉着我疾走了几步后,忽地琐牢我的手腕,将我往墙上一推,俯身便吻了上来。
我脑中砰然炸响,在湿软温润的唇贴上来的一瞬,狠狠咬了上去。穆临简吃疼,我趁得他手上松力,猛地挣脱开他的束缚,撒丫子便要逃走。
然纵使我这一逃,是憋足了劲儿,穆临简三步并着两步又轻易将我拽住,拦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问:「不是让你当心些?」
我此刻气虚体弱,无甚精神与他辩解,只得狠狠将他瞪着,以示不满。
他见我这副样子,须臾却是伸手来为我揉了揉鬓角,好笑道:「风吹柳花满店香。你调戏起别人来,功夫倒不弱。」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脑子发昏,身子滚烫,也顽强开口辩解道:「乘人之危不是君子的作为,便是你瞧上了我,也不能趁我误食逍遥散,与我行那苟且之事。我会瞧不起你的。」
穆临简愣了愣,浅笑如清风明月,调侃道:「你也晓得自己误食了春*药,你预备怎么办?」
我抽口气道:「回家,逍遥散的药力,忍忍也就过去了。」
夜风忽然来袭,吹散了月色。穆临简眯了眯眼又走近一步,轻声道:「不是逍遥散。」顿了一下,他又添了句,「袁安做事滴水不漏。你误食的是春患粉。」
最后三字直直砸在我天灵盖上,便是我此刻周身再热,心里也冰凉一片了。
春患粉是逍遥粉之最,珍贵至极。寻常逍遥散的药力,熬过去便可。但人若服了春患粉,必须行房事才可,否则经脉逆行,痛不欲生。
我呆然望着穆临简,片刻又扶着墙挪了几步,咬牙切齿道:「那我去一醉红尘,寻个女子纾解便可。」
说是去一醉红尘,但我心里晓得,在这国师归朝,浊流势起的关头,我不能让任何人晓得我的身份。一旦身份暴露,袁安一派定会拿此大做文章,届时非但是我和我的家人,恐怕连史丞相,莫子谦也会受牵连。因此,我这会儿若摆脱穆临简,定是寻匹马,能逃多远逃多远,生死由天了。
不料我方走了一段,穆临简忽地又快步追上从身后将我揽入怀里,低声道:「一醉红尘是青楼,里面儘是烟花流莺。你一个女子去那里,要怎么纾解?」
第22章
长巷中,一声更鼓惊起满树老鸦。
我抬头得见它们扑棱着羽翅,散入黑夜之中。然而,纵使老鸦的羽色与夜色一般无二,在振翅的那一剎,依旧有几根尾羽飘然落地,留下踪迹。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悲催地扶了扶额头,心底一派惨澹淡,问:「你是怎么瞧出我是女子的?」
话音脱口又濡又软,还带了几分气若游丝,连我自己都不由哆嗦。
穆临简听了,浑身亦是一僵。片刻,他将我搂紧了些,答非所问道:「跟我回国师府。」
他说话的时候俯下身来,脸颊温凉的肌肤恰好触到我滚烫的脖颈。
「砰」的一下,脑子里紧绷的弦像是断了。
有一把火,勃然燃在心尖,疾速朝五臟六腑蔓延开来。
我迴转过身,迷迷蒙蒙打量了他两眼,信口胡说道:「嘿嘿,回国师府这主意好,方便你亲自帮我纾解。这春患粉烧得人难受。」
夜深沉,我依稀辨得重重光影在穆临简眸深处映出风暴。他默然不语了良久后,只伸手将我再纳入怀中。
我半倚着他,就他扶着走了几步,脑子里已浑浑噩噩一片,身子深处似有白蚁撕咬,又似有烈火燎原。须臾,我听得穆临简跟丞相府前的小厮招呼了声,讨了一匹马回府。
夜风渐大,一丝云漫过弦月。恍惚间传来马蹄的咯噔声。我勉力睁眼,只见天地一个起伏,穆临简揽了我的腰,轻鬆将我带了上了马背。
长鞭一挥,静夜一声马晓。
疾行的风飞速掠过耳畔,穆临简身上的月桂香飘飘渺渺。
我的神识在颠簸地马背上几起几伏。茫然中忆起古来话本中的好姑娘,都有誓死捍护贞操一说。两厢对比,我此刻匍匐于马背上,与一男子奔赴床榻的猴急样儿,着实令古今撰书者为我羞愤致死。
我以为,纵使这些年我身为一个姑娘家,十分不成体统。但古今撰书人的颜面,我也万不可全然拨了,是以待会儿到了国师府,我还得再拼死捍卫一把我的贞操。
至于到底怎么捍卫,春患粉药力过猛,且先容我晕上一晕。
不多时,便到了国师府。穆临简触了触我的额头,登时大惊,踩马而下直接将我横抱入府。
常言道物极必反,大抵因我已被里里外外烫了个糊涂,此刻人虽恍惚,神识倒能潜伏在这熊熊心火下,细緻冷静地琢磨我现下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