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坚硬刺人,内心却柔软。
十一月初,秋天悄悄过去。
学校的同学都换上了鲜红的冬季校服,放学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一片燃烧的火焰。
今天周五,关城宇打了电话说会回来。
他几乎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关星禾坐上车,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灼聊天。
自从那天「和好」之后,两人的关係似乎好了不少。
说是聊天,其实几乎算是关星禾单方面的输出。
车里,女孩儿满眼的兴奋,「今天我爸回来也,你说他是休假了吗?」
贺灼正低眸看着书,一面也不忘轻轻点头,回应女孩儿。
关星禾抿了抿唇角,小声道:「敷衍。」
她实在不明白书有什么好看的。
关星禾是艺术生,对学习也不是那么上心,成绩只算得上是中游,和贺灼这种次次年纪第一的人没法比。
比起她的得过且过,贺灼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读书。
好几次,关星禾夜里起身,经过走廊时,发现贺灼房里还透出点点灯光。
「你都第一名了,还这么用功啊。」关星禾有些不解。
贺灼手指微顿。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女孩儿。
傍晚时分,天边满是绯红色的晚霞,她清丽的侧脸映上一点夕阳的瑰丽,却又温和干净,眉目间都是浅浅的暖意。
她像是命运的宠儿,生来就拥有许多也许旁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可是他不一样。
他几乎一无所有,而现在仅有的那点东西,都是依靠着别人善意的施舍。
就连那一点点温暖,都像是她随手给予的。
贺灼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靠别人的施舍过活。
所以他绷紧自己,努力学习,生怕退后一步。
可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她正倚靠在座椅上望着他,一双杏眼又澄澈明净,透着丝天真的疑惑。
贺灼恍然觉得,有些人的美好,仿若缀在夜空的那轮月亮,悠远美丽,让人生不出一丝嫉妒之心。
好似,她生来便该是这样,也不该明白那些,不需要她明白的东西。
那些艰涩的理由被藏在心底,贺灼垂下眼,低低说:「因为喜欢。」
关星禾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读书的,她瞪圆了眼,惊嘆道:「好羡慕。」
要是她也喜欢读书就好了,这样数学也不至于垫底。
她语气夸张,贺灼忍不住轻勾了下唇角。
冬天的夜来得快,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吃饭时,关城宇问:「小贺啊,你下周要回去吗?」
贺灼有些讶异,他没想到关叔叔竟然会记得他父亲的忌日。
关城宇没等他回答,手中的电话便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公司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他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小贺啊,后天要回去的话让司机送你。」
他行色匆匆,最后一个字的话音都似乎被阻隔在大门之外。
关星禾有些丧气。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走了。
她撅着嘴,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碗里的米粒,小声嘟囔着:「都没说几句话。」
过几天她们乐团有表演,本来想邀请关城宇来看的,看来是不可能了。
女孩儿垂着头,浑身失落,贺灼在一旁看着,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看着女孩儿磨磨蹭蹭地吃完饭,一个人去了露台。
今天的夜空无月,只余下几颗闪烁的星子。
关星禾还是不死心地给关城宇打了个电话。
当问到过几天有没有空时,关城宇意料之中的拒绝了。
「星星啊,爸爸这几天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演出又不一定要家人去,你叫上朋友也是可以的。」
关星禾闷得不想说话。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几秒,才说:「要不这样,你问问小贺愿不愿意去,他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是吗?」
家人吗?
关星禾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知道下周是贺灼父亲的忌日,却不知道和演奏会是不是同一天。
就算不是同一天,家人的忌日前后,他还有心情去什么演奏会吗?
深夜时分,关星禾站在贺灼的门前,犹豫不决。
她手指蜷起又鬆开,最后,还是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关星禾开了一袋浴盐。
水流迴旋流动着,顷刻之间,便呈现出浑浊的奶白色。
她坐在浴缸里,温暖的水似乎把烦乱的思绪一扫而空。
几个泡泡漂浮在水面上,关星禾合起手掌,忍不住捧起一掌心。
灯光下,泡泡流转着光华,被映成绚烂的七彩色,好看极了。
关星禾听着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突然「啪」得一声,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还萦绕着音乐,她思绪似乎停滞了一秒,摸着黑按下暂停键。
这不会是,停电了吧?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你没事吧?」
是贺灼的声音。
关星禾顾不上洗净浑身的泡泡,连忙起身穿上衣服。
她走出浴室,将门开了一条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