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Y国，L市。
烟雾蒙蒙，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白雾之中。
车门打开，穿着灰褐色套头卫衣的男孩先下了车，而后回头扶了一下后下车的女人。
施宁换了一条墨绿色的毛线裙，还披了件薄风衣。
今天又是复诊的日子，上次的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施妄主动提出陪她复诊，她没有拒绝，母子两人便来到这间私家医院。
在专家诊室等待的罗医生见到施宁这次是由儿子陪同而来，还有些意外。
罗医生起身，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示意：「来了。」
施宁也点点头，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转头对施妄道：「小妄，你坐在这里稍等便好。」
施妄接过她褪下的风衣外套，看着她走到落地窗边的诊疗椅，纤瘦的身体向后倾，微微躺下。
男孩眉头微蹙，目光中有难以言喻的担忧。
见患者的身体有些僵，罗医生温声道：「施小姐，放轻鬆些，和往常一样。」
……
约摸半小时后。
施宁从诊疗椅起身，施妄见状便迎上去，帮她披上了风衣。
施宁的神色舒展了少许，看上去这次和医生见面还算轻鬆。
三人都来到会客沙发坐下，罗医生笑着说：「看来上次的新药效果不错，施小姐的病情已经很大程度上稳定住了，现在除了药物辅助外，更重要的是生活上的自我调节。我个人建议，你们母子二人不妨去度度假，或许……故地重游也是不错的选择。」
「故地重游？」施宁的表情有些错愕。
施妄的反应显然更大一些，他坐直身体，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沉声道：「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您说过我妈妈对于……燕京，有着极度的生理抗拒，甚至是惊恐。」
连听都听不得，更别提回去了。
「是这样没错，但她如今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各项指标也已经接近于正常人的水准，你妈妈距离康復最大的障碍，其实是她自己。」
施妄的嘴唇有些发白，他侧目看了看施宁，抿着唇，没再说话。
施宁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慎重考虑着什么。
半晌，她起身说：「我先去拿药吧，至于其他事……我再慢慢打算。」
罗医生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对于施宁这样患病多年的患者来说，久病成医，也许她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
复诊结束，母子两人取了药，准备回去。
走到医院门口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毛毛雨，空气中瀰漫着沉闷的湿气。
施妄打开手中黑色的伞，撑在了施宁的上方。
这时，施宁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两人的脚步都因此顿住。
施妄知道，妈妈只有和燕京那些人联繫才会用到微信。
施宁打开屏幕，入目的是陆砚发送的几张照片——
一家六口的全家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施宁拿着手机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两下。
虽然已经在直播中看了一整天……
但真正看到全家福时，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割裂了一样。
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陆砚发来的不止一张，后面还有比全家福更令人瞠目的。
其中一张，那个叫呦呦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头上还戴着一顶公主皇冠。
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确实是长成了她年轻时做梦都想要的宝贝女儿的模样。
面前有一个很大的蛋糕。
应该是在给小女孩过生日。
小女孩小小的一团，坐在她和陆聿的中间。
而她和陆聿，同时侧着头，一左一右地亲在小女孩的脸颊上。
照片中她和陆聿侧脸都有温暖的笑意，被夹在中间的小女孩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施妄也一眼就看见了这张照片。
陆聿和妈妈……同时在亲陆呦呦的脸。
施宁喉咙干涩，张了张口，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往下，还有不少照片。
施妄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张——
那是他和陆呦呦两人单独的合照。
背景似乎是一所常青藤校。
照片中的他看上去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黑红色的博士服。
陆呦呦被他抱在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帽穗，奶呼呼甜得要命，两人的关係看上去也亲密至极。
施妄呼吸凝滞。
这照片里……无论是他，还是陆呦呦，都和他的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他。
照片中这个人，如此年轻就已经博士毕业……这和他有什么关係？
他只是个门门挂科，甚至还因为有暴力行为刚刚被校董会劝退的问题少年罢了。
施妄内心经历了各种复杂的变化。
但最终，他撑着伞将施宁护送上车，收伞的时候，他沉声说：「如果你想回燕京，我就陪你。」
夜渐渐深了。
呦呦和新认识的好朋友贝贝玩了一会儿之后，又惦记起自家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了。
于是，楼梯里冒出来一颗软乎乎的，穿着嫩黄色小睡裙的糰子，正悄悄摸出房间，准备去看看她哥哥在干嘛。
小糰子正要爬上楼，却在拐角处看见了坐在楼下窗边的姜姜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