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终于明白其中的原因。
曾经有过很多种猜测，唯独没有想到他父亲会是那样的人。当时在医院拉住他的惊惧还鲜明，一想到就会害怕。
几乎不敢再往深处想，程溪轻声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她还记得那个雨天，他固执得不行，似乎下定决心要一辈子隐瞒下去，永远都不说出口。
临近零点，汇聚在海湾大桥边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高涨。幸福的人群喧嚷着，一派节日的热闹。
在喧闹的人声里，少年嗓音低沉。
“大概......”难得有些犹豫，陆决想了一会儿，轻轻地笑，“就是到时候了吧。”
之前他没有勇气跟她说这些，既不想增加她的压力，又害怕她会觉得他受陆启明影响。
毕竟这是事实，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暴躁爱打人的坏名声传到了学校之外。
老师同学们都怕他。
可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莫名其妙发过火。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怎么抗争，都不可能从陆启明的阴影下走出来。最后只会是一个比陆启明还恐怖的废物。
但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程溪看向他。
陆决往常的笑总是带了点儿似有若无的散漫，透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不羁。
而现在，少年唇角微弯，笑意纯粹干净。
一双黑眸澄澈。
她微微抿嘴：“笨蛋。”
这个傢伙一点儿都不懂，她根本不计较那些事情。爱一个人，只会想着陪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就像他那晚守在她家楼下一样。
不过好歹眼前还在笑的傻瓜总算没拖到天荒地老才告诉她，心里酸涩难过，程溪牵紧他的手：“以后不许瞒着我。”
她没有本事回到过去，拥抱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但却可以从现在起一直都和他站在一起。
永远都不离开。
仰着脸，少女眸中盈着水色，表情十分认真。
陆决语气温柔：“好。”
正想替她擦掉眼角的水痕，似乎想到什么，陆决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抬头看向海湾塔上的计时牌，他脸色微变。
23：55：00.
离烟花汇演开始还有五分钟。
“诶？”被拽着往回走了两步，程溪很是茫然，“去哪儿啊？”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海湾塔有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至少五分钟之内走不回去。
“我们就在这儿看吧。”她也不是非要回全景酒廊才能看烟花，海湾大桥下也是看烟花的热门地点。
然而陆决很是执拗：“不行。”
只思考了几秒，他甚至都不跟程溪商量，把玩具车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将人打横抱起。
直接朝海湾塔跑去。
“是刚才那个哥哥诶！”骑在父亲肩头的小男孩一手一个直升飞机，兴奋地大喊，“爸爸快看！他还抱着那个漂亮姐姐！”
“陆决！”被一把抱起，程溪压根没来得及反应，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她一路飞奔，“你这是干嘛啊，放我下来！”
路边还有这么多人，这样抱着她跑回去像什么话。
来看烟花的人基本都朝海湾大桥的方向走，只有他们背道而驰。路人纷纷驻足回头，发出议论声。
这是做什么呀？
少年力气似乎用不完，她耳边风声烈烈，还夹杂着他的喘息。
晕头转向，又害怕掉下来，程溪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冲得飞快，跑回海湾塔大堂，陆决抬头看了眼时间。
23：58：50.
离烟花汇演还有七十秒。
跑得太快，心怦怦直跳，衝进电梯，他只来得及把怀里的少女放下，按下电梯最上面的按钮，便靠在扶手上剧烈地咳嗽。
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决！”程溪连忙上去拍他的背。
少年摇头，勉强道：“我没、没事。”
儘管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又咳起来。
“叮咚——”
吓得不行，直到电梯门缓缓滑开，程溪才发现他们来的似乎不是酒廊那一层。
没有开灯，眼前的空间却并不是漆黑一片——位于塔尖的三百六十度全景观景台由玻璃幕墙组成，视野开阔，海湾大桥和周围建筑上的霓虹灯一览无余。不远处江水迤逦，在明月高悬下泛着粼粼波光。
海湾塔的最高处，那轮白月离得极近，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程溪一怔：“陆决？”
她知道这个观景台，曾经在H城很有名气，但很早以前就不对外开放，成为许多游客心里的遗憾。
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扭头诧异地看他，他却掏出手机在看时间。
23：59：55.
看到这几个数字，陆决笑了。
他并没有回应程溪，只是微微喘着气，牵住她的手，把她往玻璃幕墙边带。
刚刚站定。
“砰砰砰！”
烟火炸开的声音和人群兴奋的尖叫声一起涌上。
程溪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