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再问一遍,你要不要醒?」
沈婠一字一顿,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透着难言的庄重与圣神。
可惜,沈嫣并没有听出其中的不同,以为她想诈自己,仍然不为所动。
「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
丢下一句,沈婠转身离开。
沈如赶紧把门关上,为了防止沈婠杀个回马枪,多等了一会儿才叫沈嫣:「……她走了,起来吧。」
只见床上闭目沉睡的女人忽然睁开双眼,猛地弹坐起来。
「她为什么会来?」
沈如走过去,放下手里的暖水瓶:「刚才在走廊撞见了。」
沈嫣面色骤冷:「你不会阻止吗?」
「我拦了,可她一定要来。况且,在进门之前我给你递了暗号……」
沈如被那样的目光盯着,声音越来越小。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感觉沈嫣醒了之后,仿佛变成另一个人,脑子聪明了,性格也比从前乖戾,甚至到了蛮横的地步,看人的眼神总透着怀疑与防备,像长了一把钩子,颇具攻击性。
「如果我没及时反应过来,是不是就被她抓个正着?姐,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吧,难怪你斗不过她……」
说到这里,沈嫣眸中片刻失神,忽地扬起一抹笑,带着几分自嘲。
「谁又斗得过?两辈子……都成精了……」
沈如挑眉:「什么两辈子?」
「如果我说,咱们家上辈子就跟沈婠有仇,你信吗?」
眉心稍蹙。
沈嫣咧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就知道,正常人都不会信。
「阿嫣,你……」沈如欲言又止。
沈嫣却冷冷别过眼,兀自看向窗外,留给对方一个淡漠的侧脸轮廓:「你就当我发疯,什么也没说。」
两人各怀心事,病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沈嫣笑沈如,甚至沈家其他人,到处找鬼,却不知鬼在身边。
沈如则看沈嫣像受了刺激,脑子变得不清醒,神经错乱。
……
沈婠说到做到,拿了股份,就开始积极配合主治医生一系列的术前安排。
检查报告显示,她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已达捐肝标准。
最终手术定在两天后,下午三点。
期间,沈谦不顾苗苗阻拦衝进办公室,双手撑在办公桌沿,身体前倾,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沈婠,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为什么?」
沈婠放下手里的签字笔,缓缓起身,与他面对面,平视。
「因为,等价交换。」
男人眉头狠狠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换了什么?」
「老爷子手里的股份。」
「不可能!」
「爷爷怎么会同意?」
沈婠勾唇,「这就要问爸,究竟怎么哄得老爷子把股份转到他名下。毕竟,协议的甲方落款不是『沈宗明』,而是『沈春江』。」
沈谦如遭雷击。
是了……
依沈婠无利不早起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白白捐肝。
「即便你拿到股份,如果身体坏了,甚至……」命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
沈婠表情平静:「这就不劳你操心,我自己有分寸。」
「呵……分寸?上了手术台,一剂麻药下去,还谈什么分寸?」
沈婠当然不可能告诉他。
落在男人眼里,就成了无言以对。
沈谦忽地心头一软,放缓语气:「婠婠,你要想股份,要公司,还有其他办法,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当赌注。听话,现在就联繫主治医生,告诉他停止一切手术安排,你不捐了……」
「其他办法?比如?」沈婠嗤笑出声,「你倒说一个可行的我听听?」
「比如,」男人看着她,眉眼沉沉,「我也有股份,你为什么不想办法从我手里要?」
「我要,你就给?」
沈谦眼底泛起一丝波澜:「不奢望你对我仁慈,但最起码公平。你跟爸都是等价交换,却为何单单对我苛求?」
女人拧眉。
他却步步紧逼:「你就仗着我对你好,不忍心,所以吃定我?觉得只要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
沈婠冷笑:「我是不是吃定你,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对,我他妈自找的!」
「可我从不占人便宜,所以,你双手奉上的东西,在拿不出同等价值的交换筹码以前,我也不会要。」
沈谦一顿。
「所以,」只听她淡淡开口:「别说得那么委屈,如果我愿意交换,那就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但前提是——我、愿、意!
男人沉默良久,「……你宁愿拿肝去换爸手上的股份,也不考虑找我,为什么?」
「因为,你要的,我给不起。」
沈谦走了,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有些微佝,透出几分失魂落魄。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沈婠提前一晚住进医院,就在沈春江隔壁。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的时候,不远处一间病房悄悄住进了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
护士叫醒她:「现在做最后一次术前检查,如果没有问题,就要安排麻醉师进行麻醉了。」
沈婠一一配合。
「……没问题,所有指标都正常。」
「好,那就进手术室吧。」
沈婠躺在手术台上,暖黄色的医用照射灯骤然亮起,令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主刀医生没在,麻醉师先进来。
当冰凉的针头抵在她脊椎位置,沈婠下意识远离。
「别动。」医生提醒。
她身形一僵。
「放心,虽然会有一点疼,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婠没有作声,缓缓闭上双眼。
身后麻醉师目光微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