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默默的,安安静静地低垂着眉眼。
果酒也许不醉人,是人自己醉了。
时承景埋头就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没有一道窗,更没有一道窗隔着的那一个人。
余北的脸杵在近前。
「董事长?董事长?太太来电话了,她知道我们在安城了,她说要过来找您。」
「……」
「您想喝水吗?哎,您要去哪?」
「冲澡。」
时承景从宽大的床上爬起来,下床的时候,差点跌倒,被余北架了起来。
一肚子果酒早在他身体里酿出了足足的醉意。
「走开。」
「您这样怎么洗?」
「脱光了洗,还能怎么洗。」
「……」
两个高大的男人纠缠着到了浴室门口,时承景醉眼朦胧,倒也不妨碍他麻利地解领带,解纽扣,一把将白色的衬衫衣摆从黑西裤里拽出来,余北就跟他背后捡衣服。
「别告诉她我喝酒了。」
「……」
就已经这样了还用告诉?
「取套干净衣服过来。」
「哎,小心,还是别洗了吧?」
「男人,要做君子人,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置,置冠服,有定位。勿乱顿,致污秽……」
「……」
浴室门碰得一声砸上,莫名其妙被上了一堂礼仪课的人差点撞了鼻樑。二十分钟后,某位君子已经冲好澡,大半夜了穿着干净的衬衫西裤,仪表堂堂,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套房客厅的沙发上。
一双眼睛强撑着看着酒店房间的大门。
「太太过来可能还要一会儿,您先休息休息?」
「她是不是不来了?」
「……不会。」
「她会不会反悔?」
「……」
沙发上的人一直撑着一副端正的身体,精神却一点点萎靡得不像话,然后就忽而强撑精神,忽而精神萎靡,直到门上咚咚两声敲响。
「是太太来了。」
「是她来啦?」
「肯定是的。」
「请进来,好好请进来。」
「……」
他都等了多久了,还要等多久。时承景手掌撑在膝盖上,皱着眉,榛色的眸子一点点泡在了清亮的湿润里。水光模糊里,他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
但是怎么光和余北说话?
余北这厮……
人过来了,总算来了。
「你怎么能喝酒?你不应该喝酒的吧是不是?」
「你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们去过音乐会?」
「时承景,你,你怎么啦,」
端正的人用一颗迷糊的心想着,要收拾出一个最好的自己等着施乐雅过来。至少,至少她还喜欢他长得好看。
眼前,等的人总算来了,时承景倒撑不住了,身子一斜就要栽倒。施乐雅伸了一双细胳膊扶,他才稳住。
「你让我养好身体,我不敢不听。是,是那小子灌的,非灌我。」
「他说,说我配不上你。」
「他说你不来了,反悔了。」
「他说,说我早晚还要遭报应……」
「……」
这都啥时候的事啊?
他啥时候说过啊!
堂堂时承景啊,怎么能几口酒就不要廉耻了。
余北是早准备腾地方了,但是总被点到名,就走得一步三回头。也是想听听一个人恋爱后,一个人恋爱醉酒后,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最后是实在听不下去,甩门逃了。
门咔哒一声锁了,施乐雅被手上扶着的人压得快跟着坐到了地上。然后她就反被一双胳膊託了,从就要坐上的地板到了沙发上。
衬衫冰白的人脸上扬着一种在平常绝不会有的笑,有点傻气,有点可怜的样子。他告诉她,她今天是功臣,该上坐。
「上坐。」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没,没多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高高大大的人晃荡着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前一刻好像是要证明自己很好,才站起来的。后一刻倒是一把握了施乐雅的手腕,施乐雅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拉着走。
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
他们都多久没见了?
她一听时承景就在安城,听余北说他们一知道她在安城,立刻就过来了。两个人开了6个小时的高速一刻没休息过,她一颗心都快从肚子里跳出来了。
她也很想见他啊,但是……
「时承景,」
「时承景,」
为什么偏偏要喝酒,连好好说说话也办不到。
跟前拽着她的人,衬衫很干净,衬衫下的手腕上有她咬破的齿痕,还是那么清晰。她也很想他了,想好好跟他安安静静的待会儿,想跟他好好说说话。
施乐雅跟着走,只能看见拽着她的人的后背,冰白的衬衫领口上皮肤泛着点红的脖子,脑后修剪得干净漂亮的短髮。
然后走着走着的人突然就回过了头来,一把将她抱了。
施乐雅是惊得整个人都一愣,但是抱着她的人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只是手臂收得很紧,所以身体贴得很近,两颗心贴得很近。
但是某人还是觉得很远,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