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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楚帝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从茯苓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

是的,她瞧不起他。

即便他贵为帝王,即便他享世人敬仰,在她眼中,他仍是跳樑小丑一般的存在。

那一夜,他落荒而逃。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楚帝望着茯苓,艰难道:「这么多年,你对朕就不曾有片刻心动?朕做的这些你竟都视而不见?」

茯苓抬眸,淡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都记着呢。」

闻言,楚帝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

可很快,茯苓的下一句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她慢悠悠的说:「我记得你是如何将我掳来,又命人在途中丢了我的孩子,还记得你几次试图强迫我,甚至还卑鄙的给我下药。

桩桩件件,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朕知道过往的那些事有失分寸,但后来朕不是一直有在尽力弥补吗?」

「弥补?」茯苓扬眉,语气轻飘飘,并未如何咄咄逼人,却偏生带给人一股威压:「你放我离开,帮我寻到女儿,再让我们一家人团聚,这才叫弥补。

送我锦绣绫罗,供我山珍海味,这不叫弥补,这叫自我感动。

所谓弥补,应当你给了我我想要的,而不是你给我你想给的。」

楚帝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沉默好半晌,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明显发紧:「朕以为,这十几年过去,你纵然心中有怨,可也该看到一些朕待你的好。

朕那么喜欢你,可到底也不曾真的强迫你什么,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朕的心意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茯苓眸色更凉。

她扯了扯唇,淡声道:「你我萍水相逢,你待我好我自然记在心里,可你的好都建立在坏的基础上,我为何要感念?

只因我与太后有几分相似,你便毁了我从前的生活让我沦为你夺嫡的工具。

我的夫君、孩子皆遭你毒手,我也被你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多年,难道就因为你囚禁我之后没有打我骂我,我就该感激涕零吗?

你别忘了,若是没有你,我本可以过我的安稳人生。

我不曾寻机杀你报仇也就罢了,你竟还天真的指望我念你的好?」

「茯苓……」

「哦对了,我记得我夫君曾与我说过,这是一种病,叫什么斯什么摩的征。

很可惜,我没这病。」

同谢景重相识之后,茯苓从他口中听说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病。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她记得他还说过,人长期处在一个封闭压抑的环境中也容易生病,严重了便会自己寻死,茯苓很怕自己也害了那种病,那就没办法撑到一家人团聚的那一日了。

是以在经过最初那阶段的闭口不言后,她就开始说话了。

从本心上来讲,她不想说话,不想理这里的所有人,但后来她发现每次她学夫君的口味呛人时,楚帝脸上吃瘪的表情都会让她觉得很解气。

慢慢的,给楚帝找不自在成了她生活中的乐子。

但她有分寸的不会彻底激怒他,因为她还不想死,还想活着去找夫君和女儿。

最后一笔落下,茯苓看着桌上半干不干的水渍,已经认不出是一幅人像,斑驳的痕迹倒像是一隻猫。

嗯……像夫君曾说过的什么机器猫。

茯苓从未听过这种猫,但谢景重曾给她画过,看起来很可爱。

这暗无天日的十几年,她就靠着那些回忆撑到了如今。

回忆的太多,她偶尔会发现自己和夫君越来越像,她无意识的復刻他在记忆中的音容笑貌,渐渐地,将自己变成了他。

见茯苓又陷入了沉默,楚帝便知道她定然又开始想谢景重了。

他想不通,为何一个十几年未见的人仍能满满的占据着她的心,让她放着眼前的大活人视而不见。

他不懂,一个人怎么会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留下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冷宫离开后的第二日,楚帝忽然病倒。

南楚和北燕的局势正在紧张胶着的时候,楚帝在这个时候病倒不免令朝野上下惊心。

贺君州如今尚在边境与傅云澜对垒,朝中主事的便只有贺君忆一人。

这本该是一个往贺君忆头上扣屎盆子的最佳时机,可偏偏傅云墨抢占了先机,先一步让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是贺君州给楚帝下毒妄图陷害贺君忆。

这说法有人信吗?

答案是,有!

贺君忆于朝中没什么人脉,楚帝一倒他看似能顺利继位,可一旦贺君州想反,他一点胜算都没有,怎么看他都不会于此时对楚帝下手。

再一则,贺君州远在边境,楚帝出事他正好洗脱嫌疑,从一点出发,他的嫌疑就很大。

一个刚被楚帝扶植起来的新太子和一个根基已稳但遭到冷遇的王爷,谁更想对楚帝下手,似乎一目了然。

这个谣言传到边境,只会有两种情况。

要么,贺君州率兵回还,逼贺君忆让出储君之位。

要么,他继续镇守边境,放任贺君忆趁此机会把持朝政。

结果无论是哪个,傅云墨作为旁观者都有利可收。

若是前者,傅云澜便可趁机起兵,一举攻进南楚,而他们浑水摸鱼,将茯苓救出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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