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开袁氏抓着他衣袖的手,径自过去敲开了祁文景书房的门。
祁文景开门让了他进去,父子俩倒是单独没有在一起待太久,祁元旭便退了出来。
袁氏拎着最后的包袱,另一手搀扶着体虚的他离开。
大门口,车马已经备好,祁元旭的私人物件单独装在一辆马车上,无非就是些衣物和笔墨纸砚之类,再就是这些年他积攒下来的一些银钱。
马车上,袁氏虽是有一肚子的话,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一直踟蹰不敢贸然开口。
祁元旭霜打的茄子一样,则是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他让车夫先送了袁氏回鱼尾巷。
一直到马车在巷子口停下,他方才睁开眼。
袁氏局促的也还坐在马车上,神情惴惴不安的盯着他的脸。
祁元旭想了想,拿过袁氏最后替他带上车的放置贴身衣物的那个包袱,取出里面的檀木盒子递给她。
他的东西都是袁氏帮着收拾的,她自然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祁元旭所有的家当。
震惊之余,袁氏只是愕然瞪大了眼睛,一时迟疑着没敢去接。
祁元旭拉过她的手,强行把盒子塞给她,这才催促:「回去吧,后面马车上的东西都先放你那,我父亲和嫡母都算言而有信之人,他们承诺之事都会兑现,回头等家里的宅子置办好了,东西再都搬过去。」
袁氏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盒子,却依旧是没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寸一寸慢慢的重新抬头看向祁元旭,艰难问道:「你信我?」
她问的郑重其事,手指攥着那个盒子,明显用力过猛,指关节都掐得苍白。
祁元旭却是无所谓的扯着唇角笑了一声:「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你卷这些东西走了,父亲也不会看我饿死在外面。反正我也是没出息,以前他们都逼着我上进的时候,我过的也没意思,现在就更无所谓了。」
他是读过书的,很多道理,余氏和余姨娘不懂,他其实是明白的。
就算他是长子又如何?除非是他父亲这辈子都生不出嫡子来,否则任凭余氏和余姨娘怎么折腾,最后做的都是无用功。
而叫他去下狠手,动他父亲的嫡子,他又没那个胆气和狠心去做……
偏就余氏和他姨娘还一味地逼迫他要努力,要上进,将来要撑得起一家之主的身份和地位来。
他就是没出息,就是不成器,怎么就不能做个堂堂正正的废物?
现在被从家里赶出来了,反而一身轻鬆。
两辆马车一起停在这巷子外面,难免有些惹眼。
见着袁氏一直不动,祁元旭就又挥手催了催:「回去吧,我最近不能再过来了,回头等家里定好了日子,我嫡母应该会派人过来操持婚事相关的一切事宜。」
袁氏的眼泪,这时候终于开始一颗一颗的落。
砸在手里的木盒上,她又连忙抬手去擦。
等把脸上抹干净了,她才宝贝似的抱着那盒子下了马车:「那我等着你那天来接我。」
祁元旭点点头。
袁氏左右一看,见着街上已经有人驻足观望,就也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进了巷子里。
祁元旭的书童安排祁家跟来的人留下,帮着把后面那辆车上的行李都先搬去袁氏那里,他自己则是上了马车,陪同祁元旭回太学安置。
这边侯府之内,余氏姑侄二人从祁文景的书房回到福林苑,就再没顾得上去管祁元旭那边的动静,甚至连他已经火速打包搬出去了都毫无所察。
余姨娘之前被杨氏看管住,有日子没来余氏这里,这会儿就捏着帕子坐在她屋里一个劲儿的哭:「姑母,你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啊?表哥要真把旭哥儿赶出去,那以后我和旭哥儿还有什么指望?当初可是您哄着叫我嫁过来侍奉表哥的,说什么这整座侯府将来有朝一日都是咱们的。我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被杨氏那悍妇磋磨……我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余氏那里已经闷了许久没做声。
一边想事情,一边满眼嫌弃的盯着她看。
奈何余姨娘现在是一门心思的只想给自己要说法,哪里会去管她的脸色。
她这里哭哭啼啼好半天,见着余氏一直不接茬,终是忍不住凑过去:「您倒是说话啊?现在可怎么办?表哥现在还要逼着旭哥儿娶那个袁氏……」
余氏嫌弃的一把将她推开,压着嗓音怒斥道:「那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哭?还不赶紧想法子结果了那小贱人?」
「啊?」余姨娘这半辈子只知道拈酸吃醋,使点小手段来争宠,她最大的能耐也仅限于打骂下人出出气,手上几时沾过人命?
听着余氏这是叫她动手去杀人,她整个人都错乱不已:「您叫我去?我……我怎么……」
余氏恶狠狠的瞪着她:「她不是跟了旭哥儿有段日子了嘛,她那里必然会有一些旭哥儿的物件,这不就是现成的由头?便说她是个骗子,偷盗了家中财物,绑去衙门。」
余姨娘却是一脸抗拒:「这……老侯爷最是好面子的人,我要闹到官府去,事情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老侯爷还不得恼了我?再者说了,那妇人又不是个哑的,真把她拉去过了堂,她再把和旭哥儿的事往外一说……旭哥儿的名声以后也彻底完了。」